如同被曝露在白日下的鬼怪,四處逃竄卻無處可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心底沸騰起熱油,全身抽筋剝骨的疼。
“啪——”
胸口吃痛,蕭臨猛地睜開眼。
入眼是昏暗的帳子,光線從縫隙裡晃到他的臉上,眼睛不适地微眯起。
原來是夢……
混亂的心跳與呼吸漸漸平穩,蕭臨才定睛看清他胸口上攤着一隻手臂。
準确來說,是一隻赤.裸、勻稱的小臂。
放眼望去,崔蘭因不但手臂是赤.裸的、肩膀、後背都是。
哪怕在昏暗的床帳裡,那身皮膚也如同月光照亮的雪地,白晃晃的光直鑽入眼。
才平複的心跳與呼吸又亂了。
……他怎麼忘記了,崔蘭因有奇怪的睡癖。
蕭臨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鬓角,挑開床帳,外邊隻剩下小半截蠟燭在燃燒。
看來他大概睡了一個時辰左右。
暖色的光滑進來,他沿着光,一路看過去,崔蘭因白皙的肌膚流下蜜般的光澤。
光是看,好像已經能嘗到味道。
蕭臨閉上眼,撚起已經滑至崔蘭因腰側的綢被往上提。
指.尖若有似無觸碰到崔蘭因的背脊,沿着她凹陷脊柱溝緩緩徐徐,直到綢被蓋至脖子,嚴嚴實實地遮住所有的春光。
睡着的女郎一無所知,外面的仆婦更不會打擾。
沒有人會看見,沒有人會知曉。
蕭臨慢慢把收回來的指抵在唇上,輕若觸吻,有點甜有點香,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燭花“噼啪”炸響,蕭臨猝然驚醒,剛溫柔對待的指頭被他的齒狠狠咬住,腥鏽血味湧入口鼻。
/
清晨,崔蘭因是被一陣涼風凍醒的,她打了個抖,正想把頭縮回去,突然想起個差點忘記的重要事,連忙睜開雙眼。
果不其然就看見蕭臨正背對她坐在床沿,手挽起披散于後背的長發。
帳子挂起一邊,涼風就是從那處呼呼吹到她的頭上。
她最讨厭被風吹到腦袋了!
不過……帳子什麼不重要了,崔蘭因的眼睛不禁黏上蕭臨的後背。
蕭臨身上的單衣既滑又薄,随兩臂展開,衣料繃出他肩膀背肌的輪廓,溝壑分明,年輕的身體充滿悍勁,倘若使勁的時候隻怕那些肌肉會如何生龍活虎地動起來。
崔蘭因攥緊被子,悄默默把臉縮進一半,隻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眼。
腦門涼嗖嗖,心裡熱烘烘。
蕭臨本在專心束起頭發,忽而就松手扭身回頭。
兩個人四隻眼不偏不倚對上。
崔蘭因登時吓得一個激靈,脫口就道:“我沒偷看!”随即懊惱地掐住被子,閉上嘴巴。
“……”蕭臨靜靜看着她片刻,“昨夜睡得可好?”
崔蘭因想了想,“……還不錯?”
禮尚往來,她又問:“你呢?”
蕭臨不答她隻道:“既然醒了就起身吧。”
崔蘭因正要應聲而起,随即摸到自己溜滑的身體,心道不好,居然還忘記這件事。
“……夫君先去吧,我再躺會。”
蕭臨的目光掃來,崔蘭因幾乎要以為他能看穿自己被子下已經不着片縷,好在他很快就收回視線,轉身出去。
崔蘭因松了口氣,擡起被子瞧了眼,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長公子是真正坐懷不亂的君子。
兩人“相安無事”睡了半個月,陳媪變着法子給長公子送補湯,最後景澄景瀾是挂着兩條鼻血“哭”着求她高擡貴手,她才悻悻作罷。
後書房靜悄悄的,房門許久沒有被人推開。
一場雪來,一場雪歇。
日轉月落間很快就到元日。
元日是建康城最重大的節日之一。
朝廷官員一大早都趕赴朝堂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朝會,而蕭家内也忙着驅邪避災,為來年祈禱萬事順遂。
這日從主到仆皆穿上新的衣物,由幼至長拜賀。
崔蘭因跟在王大娘子身側,把蕭家家族譜上的人都快見了個遍,累得眼皮直打架。
一想到這往後就是她的事,更是心裡怵得慌,以至于回到屋就忍不住跟陳媪抱怨:“當初怎麼沒有想到門第高,事情也多啊!”
陳媪道:“滿建康城的世家皆是如此,娘子可找不出哪一家既位高權重又家族簡單。”
崔蘭因嘀咕道:“世族如此枝繁葉茂,人口衆多,皇家都遠沒有這般複雜……”語氣裡帶着些怅然,好像自己年幼無知,一頭栽進世家的深淵是件很值得後悔的事。
陳媪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娘子慎言。”
外面對崔蘭因不利的傳聞多來自皇室,來自二皇子,她這樣的言論被人聽了去,隻怕會引出更多的猜想。
恰在此時,長公子走進房。
崔蘭因剛被陳媪警告,不免擔心蕭臨是否有聽見她們先前談話。
好在蕭臨面色無異,似乎是一點也沒聽見。
兩人安寝,蕭臨照常在睡前看一會書。
崔蘭因從被子裡伸出頭,出聲喚他,“夫君。”
蕭臨身上還帶着椒柏酒的味道,辛辣醇香。
剛飲過酒的臉上難得染了幾分酒色,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都朦胧了。
她趁機問:“元宵有夜遊會,你去嗎?“
“?”
“你不知麼?夜遊秦淮河。”
崔蘭因雖然沒去過,但還是把聽來的熱鬧大力描繪了一番,不過蕭臨對這樣的活動興趣不大,隻道:“我應是沒有空閑,但你若想去,可以帶着仆婦侍衛出去,母親若是不許,你再來找我說。”
崔蘭因眼睛一亮,口裡好話連篇道:“多謝夫君!夫君真是上天入地第一好!”
這樣便算是好了嗎?
他都未答應陪她去看燈會,隻是允她去看燈會。
蕭臨心道,其實也未必抽不出空閑,可等他要開口時,崔蘭因已經心滿意足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