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久雨後的晴天,廊下的薔薇次第開了,粉嫩嫩地在春風裡搖曳。
這會兒崔蘭愔就特别想有扇琉璃窗,在窗下曬着日頭賞花該多惬意。
就聽桑枝在院裡打發灑掃的婆子回避,崔蘭愔有些不解。
轉頭見桑枝風一樣卷進來,“小姐,衛王府那位青爺來了,就在院牆邊的樹上,說有事要告訴。”
崔蘭愔差點給手裡的茶盞甩出去,想不通衛王府的人翻牆來找是什麼情況?
三兩下收拾了,趕緊請人進來。
青麟目不斜視地進來,給崔蘭愔見禮後,拿出那一沓遞過來,“事關孟家的。”
崔蘭愔愣了下,衛王怎會知道這事兒?
接過來仔細看去,有些無語,這孟家也太亂了。
這邊闵羅兩家的表妹還沒扯清呢,山西那邊孟箴的寵妾又想将自己的表妹送到孟懷宗床上,而孟箴竟沒反對。
要是成事兒了,父子倆的妾是表姐妹,這也忒不講究了。
這樣行事沒章法的人家,再多的好處也不用想了。
崔蘭愔朝青麟褔禮,道:“青爺替我謝過表叔他老人家,等我家裡事了了,我再去給表叔問安。”
青麟錯一步避開,“無需客氣。”想到王爺一慣的做派,又補了一句,“王爺不喜欠人。”
崔蘭愔不免多想,她帶着點心去請安,衛王就探了孟家的事回禮,那她再去,看起來不就是想求衛王的回贈麼,那她哪好再去。或者這就是衛王委婉的回拒?
崔蘭愔腦裡正紛亂着,忽然注意到最後一紙上寫的“等一年”三個字,如筆走龍蛇的三個字,迥異的字體,又和紙上消息風馬牛不相及的,崔蘭愔指着問青麟,“這是何意?”
青麟老實道,“臨來的時候王爺添上的,不過王爺沒給話。”
目送着青麟飛身翻過牆走了,崔蘭愔回來又拿起那頁紙反複端詳着,衛王那樣能比劃都不帶嗯的人,這三個字肯定不是閑着沒事寫的。
托着下巴,一年後會有什麼事?三月……明年三月是春闱之年!
是要她等着在明年的新科進士裡挑夫婿,是這個意思麼?
崔蘭愔從小就被譚氏教會了,甘蔗沒有兩頭甜,有得必有失,所以她隻求小富貴,要不起才俊。
要衛王真是那個意思,她隻好卻了他老人家的好意了。
先不管了,給孟家的婚事推了要緊。
這樣事不好叫未嫁的姑娘家去,崔蘭愔喊了耿順家的過來,如此交代一番,讓她去二房找常氏說明白。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耿順家的回來交差,“開始大夫人拉着我反複問了許多,知道沒有商量餘地了就使人找伯爺說了,伯爺那邊很快給了話,大夫人就應了明日會去孟家推了親事,讓二小姐不必再挂心這事兒了。”
沒多會兒桑枝從茶鋪子回來,崔蘭愔就給這事撂開了。
艾葉端了茶點過來,主仆三個邊吃邊說。
“我和張貴商量着先弄了兩種樣式,有一素一葷的,兩素一葷的,每樣都搭了四張餅子來售賣,那些來吃的都說好,一日能出三十份兒。”
刨去本錢,一年下來差不多能賺一百兩銀子,才開張就有這個進項,已超出崔蘭愔的預期了。
隻是 ,崔蘭愔問,“每日都是不多不少三十份麼?”
“是。”桑枝點頭
崔蘭愔又問:“都是固定的人麼?”
桑枝搖頭,“幾個管事是熟面孔,幫工船工不是,兩天是兩撥不同的人。”
崔蘭愔臉上凝重起來,“明兒大早咱們去鋪子。”
不同的人,每日卻恰好都是三十人,怎麼想都不對勁兒。
第二天用過早膳,崔蘭愔和桑枝換上粗布襖裙,都用帷帽遮嚴實了,坐上耿大有趕的牛車往茶鋪子去了。
東水關碼頭魚龍混雜,除了乘船上下,貴家女子絕不會往這邊涉足,更别提未婚女子了,叫人知道,她不用想嫁人了,兩個弟弟的婚事也要受影響。
所以她才要找富貴有閑的嫁了,一來好借些本錢,二來是想借勢,再來是想那人能陪她出頭露面,有夫君在旁,别人自然不好說三道四。
她再窮精了,也不會做刮人錢财補貼娘家的事。
小心避開人,耿大有将牛車趕到茶鋪子後院,崔蘭愔帶着桑枝打廚房後門進了。
茶鋪子午間才開始上客,保險起見,崔蘭愔還是到樓上的包間裡和張貴詳細詢問起來。
等問完 ,崔蘭愔基本确定了,這些人必是有所圖的。
她對張貴道,“準備關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