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師門三人就一人占了一個蒲團,那麼随性地坐着說起來。
“我老早就知道病毒起始是因為意外,後面聲勢浩大的樣子是出于人為。”
老頭開始交代。
他看向别山雪,說:“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想摻和,想救世,但是自身都難保,遑論渡他人呢?修為散了大半,才回到傩雲山上,靠一道陣法避開這個世道。”
别山雪不置可否地說:“但你不是沒放棄嗎?不讓我怎麼會在那裡留下信物。”
老頭半晌沒吭聲,柯鹿乘勝追擊道:“你還讓我學陣法,讓師姐下山,你才沒放下呢。”
老頭嘴唇微顫,說:“試試呗。”
别山雪奇怪道:“那你為何攔我下山?”
“因為你現在辦不到!”老頭說,“我知道你和楚家的丫頭幹了什麼,可是你以為暗地裡隻有周家嗎?多着呢,數不出幹淨人家來!更何況你現在身體有恙,還有——你還記得你修的道嗎?”
别山雪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我不怕。”
不論是山下的詭谲,還是什麼所謂的道心。
沒什麼好畏懼的。
“你沒法說服我。”老頭說,“我不能信你有能力去辦好。難道你要和我一樣,耗盡壽數再回到傩雲山苟且餘生嗎?”
别山雪輕聲道:“師父後悔以前下山嗎?”
這回換老頭沉默了。
别山雪說:“我不怕。”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刍狗,世事各有規律在,不可妄自插手,是謂“無情”。别山雪知道自己違道了——可是她不違心。
老頭離開後,柯鹿沒走。她看向别山雪,再次确定道:“師父真是用壽數補的陣法的缺?”
“是。”
“依師姐看……陣法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别山雪垂眸道:“不過半年。”
兩個人對視着無言半晌,柯鹿才歎了口氣,說:“我雖修逍遙道,卻不能任性到置師門于不顧。師姐想下山嗎?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這也是柯鹿留下來的原因。
老頭肯定是沒法被說服的,他甯願自己把這條命都補進去,再為陣法延幾年,也不想讓她們去涉險。但别山雪既然入過世,窺見轉機,又豈能接受呢?
别山雪說:“有一些禁術,是消耗壽數的。師父用的算一種,還有一種是以其強行逆轉身體狀況——我想修複經脈來破陣而出。”
柯鹿顯然明白了她說的是哪種。
這個時候,她們都想起來老頭曾經說過别山雪的話——執念。
“行,我知道了。”柯鹿說,“三日之内,我會準備好用藥。我修為不精,剩下的就交給師姐了。”
别山雪颔首道:“好。”
三日之後,傩雲山姐妹二人站在山腳陣法界限前,一動不動地在風裡等了半天。等到正午太陽駐南時,已經服下藥的别山雪一言不發地開始結印。
柯鹿在她身邊靜靜地等着,帶到法印結成時,别山雪手掌帶着勁風往陣法邊界一拍,整個人順勢半跪在地。柯鹿見縫插針地把靈力注入其中,助她一臂之力。
結界的邊界緩慢地消融,直到邊界開了個幾尺的口子,别山雪才松了口氣,忍着經脈内的不适和渾身靈力亂竄的痛,做出淡定樣子對柯鹿一轉頭,起身就邁出陣法邊界。
邊界在她身後緩慢的修複。
隔着陣法一層,别山雪和柯鹿對視一眼。
柯鹿道:“師姐珍重。”
别山雪說好,随後召出身後刀,借刀鋒之力劃瞬移之陣,又邁一步,原地便消失了身影。
再看不到了。
柯鹿望着遠處,還沒收回目光,隻見樹影搖搖,花朵墜着燦爛的光,晃着身體,應和着午後的風。
師姐珍重。
…………
别山雪這一路上聽說周家的一些事情,隐隐還包含着什麼“生命中心”“病人失蹤”之類的字眼。她大概能猜到這是楚扶桑在輿論上蓄勢,但是暫時沒有回去找楚扶桑的打算。
她先去找了向陽。
她在最開始答應暫且加入特案二隊時就去德城基地的行政樓辦過臨時證件,他記得幫她□□件的人是向陽的外祖父,向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