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栩和溫桐回到迎客居的時候也已經日暮西斜了,納蘭栩便張羅着讓店小二送些熱飯菜來。
“師姐,有什麼想吃的嗎?”
“都行,但我想喝酒。”
納蘭栩偏頭看她,這又是一個從未遇到過的請求。
溫桐伸出雙手輕輕扯住納蘭栩的衣袖,道:“好阿栩,我想喝酒嘛。”
納蘭栩揉了揉眉心,無奈同店小二道:“那便來四個小菜,加兩壇米釀。”
“要女兒紅。”
“……加兩壇女兒紅。”
小二:“得嘞!四個小菜,兩壇女兒紅,二位客官稍候。”
不多時,桌上就多了四個小菜和兩大壇子酒,溫桐抱過一壇酒就掀開了封口紅油布。
“好香!”
看溫桐笑得像個孩子,納蘭栩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坐了下來,給溫桐夾了些小菜。
“師姐,先吃點東西墊一墊。”
“這個白斬雞好吃!”
随着酒越喝越多,氣氛也越來越糟。
“當年你下山之後,我也很少回山莊了……可是那個家我也不想回,他們又生了個兒子……我回去就像個局外人,我何必呢……”
“後來我遇到了劉棣,他每天都來聽我唱曲兒……跟我聊天南地北的奇聞異事……他給我買了宅子,他說他要娶我……可他開始打我,我就跑,他帶着好多人抓我,給我喂藥……他又看上鄧家小姐了還是不肯放過我……”
“他追到青州來了,那天是他闖的宅子……他什麼也沒拿走,他就是想羞辱我……他想我死……”
溫桐已經喝醉了,胡亂地叙述着自己的遭遇,淚水把精心繪制的妝容暈得像是森羅鬼面,整個人與那精神失常的瘋婆子無異。
“啊!他就想我死!憑什麼!憑什麼啊!”随着一聲尖利的哭嚎,溫桐坐在桌邊,背倚着桌角,雙腿緊縮,雙手抱頭,盡可能地把自己蜷縮起來。兩隻秀氣的手此刻蒼白如紙,死死地揪着早已散亂的發髻,幾乎要把頭發都揪下來。
納蘭栩一直都在安靜地聽,臉色越發黑沉,心中怒火翻湧,末了嘴上還是耐心哄着人:“師姐,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說着,一邊把人架起來帶到床榻上坐好,從身上掏了自己的帕子仔細地給溫桐把眼淚擦幹淨,輕輕拍着溫桐的肩膀。
庭蘭看天色已經很晚了,便在門外敲敲門道:“公子,時辰不早了。”
溫桐的抽泣漸緩,蓦地擡起頭來,一雙腫得核桃似的眼睛盯着納蘭栩,紅血絲清晰可見,眼神像是一潭死水,幽幽道:“阿栩,你别走,陪着我。”
納蘭栩微張了張嘴巴,溫桐生怕他拒絕,啞着嗓子哀求:“阿栩……”
深深吐出一口氣,納蘭栩别過頭沖門外的庭蘭吩咐:“庭蘭,今日我們不回去了,你去對門的房間休息吧,明早再回去。”
庭蘭雖有些詫異,但還是按着她家公子的吩咐沒再去打擾,和府衙來換班的小捕快輪流守夜。
屋内,溫桐死死抓着納蘭栩的袖子,哭累了才沉沉睡去,納蘭栩坐着床沿,靠着雕花床架,一隻手的袖子被溫桐攥得極緊,另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不斷回放着白天在桃花林的場景。
五月已過了桃花的花季,隻有滿樹油綠的枝葉。陽光正好,透過桃花樹的枝桠變成一個疊一個的光斑印在人身上,鳥雀叽喳,就聽那好聽的女聲問道:“阿栩,你願意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