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是夫妻二人多年的朋友,看着小姑娘從牙牙學語一路長到亭亭玉立,外出辦事途經小陽村時歇了歇腳,就瞧見那家人有個熟悉的面孔,當時就奔去了城裡的驿站給華家夫婦送信了。
等華炎武和莫幺娘風塵仆仆趕到澎城,友人便馬不停蹄帶着二人還有縣衙的捕頭一起沖去小陽村敲開了侯家的大門。
侯家的老太太見是前些天來過的商人,還當是有生意,着急忙慌地就把人請進屋,自個兒跑去地裡叫兒子。
侯家的破茅房統共也就一間,硬生生隔成了兩小間,一進門就一覽無餘。華家夫婦就這樣毫無遮攔地,看到了被隔出來的小卧室裡,他們如珠似寶寵愛着養大的寶貝女兒華菁菁蓬頭垢面,形容枯槁,像狗一樣被指頭粗的鐵鍊綁着脖子鎖在裡面。
莫幺娘震驚得捂住了嘴才沒有尖叫出聲,淚水奪眶而出,華炎武當時就紅了眼,抄起門邊砍柴的斧子就去砍鐵鍊。
當了大半輩子文弱書生的華老爺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氣力,一斧子下去,鐵鍊就應聲而斷,莫幺娘及時地接住了軟軟倒地的女兒,四人不敢耽擱,帶着神情呆滞的華菁菁就往停在村外的馬車跑。
莫幺娘剛把女兒扶到馬車上坐好,就聽馬車外喧嘩聲漸起,一掀車簾往外一看就愣住了。
幾乎整個小陽村的村民都跑出來了,無論是男人還是老人,手中通通都拿着稱手的工具,割草的鐮刀、砍柴的斧子,甚至是闩門的木條都用上了,一群人兇神惡煞地将馬車團團圍住。
“俺媳婦兒呢?”為首的男人看着三十出頭,曬得黢黑,粗野的眉毛一皺就舉着鋤頭指向華炎武,此人正是侯家兒子。
侯家那個老太太也蹦哒着,沖捕頭尖聲喊:“大劉!你不是縣衙的官兒嗎?咱二蛋的媳婦兒都被人搶走了!你不管呐?”
還沒等捕頭說話,一個老邁的男聲遠遠傳了過來:“咋回事兒啊?咋回事兒?”
“村長!有人搶二蛋媳婦兒啦!”有人幫着答。
“誰搶二蛋媳婦兒?誰?”那男聲兇巴巴的,越來越近,就見一個續了把花白小胡子的小老頭撥開人群走了過來,一見捕頭趕緊賠笑,“喲,劉捕頭,這……什麼情況啊?”
捕頭難得到小陽村來,手底下倒是有一兩個捕快是小陽村出身,便沒再理會侯老婆子,同小陽村長解釋起來:“侯村長,這兩位是錦城的名醫,來找他們失蹤的女兒的,麻煩您讓大家把路讓一讓吧。”
“什麼失蹤的女兒啊?這是我家買的媳婦兒!”侯老婆子叉着腰就要罵人。
莫幺娘氣得直抖,老母雞護雛似的擋在馬車簾子前面,再看一向好脾氣的華炎武這會兒也是警惕地怒瞪着周圍的村民。
華家夫婦都是斯文人,吐不出髒話來,氣得頭都疼,捕頭便皺着眉開口道:“這姑娘可不是賤籍,哪裡是你們說買就能買的!”
“咱家花了三兩銀呢!人不能帶走!”侯老婆子跳腳。
“那就是犯法!我現在就能把你們抓回縣衙去!”捕頭也被煩得氣血上湧,一手握住佩刀威脅道。
侯二蛋撇嘴:“都拜過堂了!”
“人姑娘是自願的嗎?那叫強搶民女!就是犯法!”友人看不下去了,指着侯二蛋的鼻子怼了回去。
這時村長冷不丁來了一句:“要說犯法,這媳婦兒才是大罪過哩。”
捕頭愣了愣,問:“什麼罪過?”
“她把親生的娃娃捂死了。”
華炎武聽得眉心一跳,回頭看了一眼神經緊張的夫人,開口道:“我女兒不是可以買賣的奴隸,從一開始這樁婚事就不成立!更不要說孩子!”
“不行!不行!”
“不可以讓他們走!”
村民一下子就炸鍋了,掄着鋤頭、斧頭就開始騷動。
村長見場面實在太僵,不得不出來打圓場,拉了拉捕頭的衣袖跟他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