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渾身都在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那一巴掌實在用力過猛,總之看韓周迅速高高腫起的臉頰就知道必然是不輕。
“呵。”
韓周不願再與夫婦二人白費口舌,黯然回身離開,身後隻留下茶盞落地的尖銳碎裂聲和韓老爺的咒罵聲。
“你看看他!這是生了個什麼混賬東西!”
再說玄鶴司這頭,蕭謹言寫了份簡要的陳情書直接交給了孔明就被趕回家享受最後的假期了。
甫一回到崇義坊的宅子裡,蕭謹言就迎面遇上了小半月不見的喬錦之。粗看一眼蕭謹言還不敢認,面前這年輕人不修邊幅,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樣,原先的翩翩公子硬生生成了個體虛公子。
“呀!喬錦之,你這幾天沒睡啦?”
體虛公子岔着腿坐在庭蘭平日裡擇菜洗衣坐的小闆凳上,伸手揉了揉眉心,接過庭蘭遞的熱水,将帕子浸濕再擰幹,手腕一翻,還冒着熱氣的帕子就蒙上了那張發青的臉。
“唔。”喬錦之隔着帕子揉了揉臉頰,發出了舒服的哼哼聲,秀氣的手指一捏,又将帕子扒拉了下來随手丢進了臉盆中,“别提了,仁心堂這幾天亂成了一鍋粥。”
蕭謹言從小廚房裡摸了塊棗泥糕啃着,邊問喬錦之:“你不是去替你師兄代班坐幾天診嗎?大過年的還有這麼多病人?”
“看診還真不算事兒,糟糕的是我師兄的女兒沒了。”喬錦之頹然地将雙肘支在大腿前側,雙手交握,聲音裡也滿是疲憊,“師兄師姐受到的打擊很大,師姐整個人都垮了,我這幾天都是忙完了仁心堂的事再去師兄家幫忙處理菁菁的後事,今天才剛剛把姑娘葬了。”
“節哀。”蕭謹言輕歎,擡手拍了拍喬錦之的肩膀,正好庭蘭收拾好了水盆和帕子,端着碗熱氣騰騰的面出來監督喬錦之好好吃飯,有庭蘭照顧着蕭謹言也沒什麼好操心的,小靴子一邁就進裡院兒去了。
那面澆頭是番茄炒雞蛋,大勺菜籽油下鍋炒出來的雞蛋又香又蓬松,配上酸酸甜甜的番茄塊,明明是最家常的味道,卻勾起了喬錦之肚子裡的饞蟲,一掃心中連日的陰霾,風卷殘雲一般地吃了個幹淨。
與此同時,在幾條街道外的重重宮闱之中宮人們也在忙碌奔走,并沒有因為新年的到來而擁有短暫的休整,究其原因,都是因為五皇子公孫靖澈。
“陛下,七日後五殿下及冠禮需要用的物什都備好了。”俞淼抱着拂塵小步跟在公孫弘毅身後,口中也不閑着,将公孫靖澈及冠禮的籌備情況彙報給了老皇帝。
公孫弘毅背手從禦花園穿行而過,成片花期已近尾聲的臘梅如走馬燈一般在兩側一晃而過,連一絲幽香都來不及染上那錦衣玉袍。
“三加冠也做好了?”
“好了,胡玉樓的胡老闆今早親自送進宮的,用的都是司寶司挑的西域貢品,老奴看了一眼,漂亮得緊。”
俞淼頭腦中閃過早晨見到的三頂冠子,從布料皮革的選用到剪裁縫紉的精細,再到寶石的鑲嵌,饒是在宮中摸爬滾打三十餘載見慣了好東西的俞大總管也禁不住為之大贊。
“嗯,等澈兒及冠禮後就可以開始準備和潘家那丫頭的婚事了。”
公孫弘毅大步流星,再過一道垂花門便是禦書房了,俞淼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卻是微微擰起了眉頭,抿唇想了想還是開口道:“陛下,五殿下與六殿下的生辰差了三個月,眼下五殿下也要出宮立府了,宮中僅剩六殿下的府邸還未選址……”
俞淼邊說餘光邊留意着老皇帝的神色,就見公孫弘毅略一皺眉道:“朕記得普甯坊還有一套空宅,你讓人收拾收拾就那兒吧。”
說罷,公孫弘毅袍袖一揮進了禦書房,再沒多說一句,仿佛剛剛隻是随手撒了一把魚食用來打發池塘裡張着嘴吐泡泡的聒噪大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