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赫連大人。”胡兮紫乖巧地喚人,邁着穩穩的步子行至華服婦人身側行禮,禮數周全與京城内的大家閨秀并無二緻,“小赫大人到了。”
随即衆人看向樓梯口,赫連莘悠哉哉上前沖華服婦人一拱手道:“叨擾胡老闆。”
垂眸再擡眼的瞬間,許是出于職責習慣,少年淩厲的眼神下露出了一絲審視。
胡玉樓大東家胡桃,現年三十六歲,東海泗洪村人,丈夫捕魚為生,二人育有一女,即胡兮紫。十年前其夫外出捕魚,遭遇海上大風暴喪生,胡桃被迫每日下海捕撈螺貝以維持生計,胡玉樓的招牌海珠也正是此時出現的,胡桃順勢開始開蚌取珠做簡單首飾。業内盛傳胡老闆誠信為本,所賣首飾、珠寶價格實在,絕不會讓主顧吃虧,且設計新穎、工藝精美,短短幾年内就從一個家庭小作坊做成了如今名揚天下的胡玉樓……
“長青啊,快來幫爺爺看看,給你祖母挑哪套好啊?”赫連長風在兩個小輩面前格外慈祥,招手将赫連莘喚到近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胡桃笑意盈盈,端着一副金絲楠木四方托盤輕輕放到台面上,似是怕碰壞一般,擡手十分小心地揭開托盤上的紅色絨布,露出托盤上的翠色頭面。
那手一看便知道是常年做粗活的,指節粗大,皮膚粗粝,好幾處指尖都有明顯的繭子,說是農戶男子的手也可相信。
頭面是翡翠鑲金的,上好的翡翠翠色欲滴,發梳用的是掐絲工藝,頭發絲細的金絲在巴掌大的發梳上織構出一幅百花争豔之景,與那極品的綠翡相得益彰,令人啧啧稱奇。
女人粗糙的手與托盤上精緻至極的首飾對比強烈,更顯得胡桃的動作小心翼翼。
赫連莘正要仔細查看,卻見胡桃扶着托盤兩側,向上輕輕一擡,隻聽咔哒一聲,托盤一分為二,竟是雙層。
再看下層的首飾是一副南紅瑪瑙頭面,紅棕色的瑪瑙與金器也十分相配,赫連莘粗粗掃了一眼,心中暗歎胡玉樓果然好本事,縱是他這種對女子飾品一竅不通之人也能一眼辨出這兩套頭面皆是上品。
赫連長風蓦地伸手撚起頭面裡的一隻異形耳墜,對着窗戶看了一眼,略一挑眉,誇贊道:“想不到胡老闆這裡竟是還有水膽瑪瑙!”
“赫連大人好眼力。”胡桃将手撐在台面上,笑得愉悅,一雙漂亮的眸子裡滿是自信的光芒,“前些日子剛巧得了這一對水膽瑪瑙,想着做不得大件兒,做個有意思的小玩意兒也是好的,全紅的瑪瑙配金子怪悶的,小婦人便做主配進了這套頭面裡。”
赫連莘聽着二人的對話怔愣了片刻,順着赫連長風的手看向那隻耳墜。
頭面整體是紅配金,這耳墜卻是金鈎接小顆南紅瑪瑙,最下方墜了一顆形似水滴的淺灰色瑪瑙,透過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不過一指粗的灰瑪瑙内部竟是有盈盈的水光在緩緩流動。
“喲,這兩塊兒都是原石吧?看着不太一樣。”赫連長風滿眼驚奇地又撚起另一枚耳墜,一手一枚展示給赫連莘看,老人用兩隻大手拈花一般撚着兩枚小巧的耳墜子,那場景可有些诙諧,看得赫連莘都沒忍住,讓嘴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沒錯呢,它倆本來就挺像,要是打磨成了一模一樣的反而沒有靈氣了。”
說起珠寶胡兮紫的眼神都亮了幾分,胡桃欣慰地摸了摸自家女兒的腦袋,點頭附和道:“這兩塊若是雕了,師傅也怕不小心雕壞,将那水膽雕漏了。”
“哈哈哈,很特别,胡老闆出品果然精品。”赫連長風笑呵呵将耳墜放回托盤,轉頭問赫連莘道,“如何?祖父給你祖母哪一套好?”
赫連莘摸摸下巴,微微一笑道:“綠翡色沉穩重,适合祖母,瑪瑙出挑靈動,倒是适合姨婆活潑的性子,隻是……”
胡桃立刻會意:“不是小婦人自誇,這兩套頭面都稱得上是我胡玉樓的上品,這套瑪瑙頭面勝在水膽少見上,若單論材料那是萬萬及不上這琉璃種翡翠的。”
赫連長風微笑着沖胡桃點點頭道:“多謝胡老闆,這兩套确實都極好。長青啊,你跟爺爺想到一塊兒去了,你姨婆肯定更喜歡水膽瑪瑙這新鮮玩意兒,就算給了你祖母回頭也定是要進她口袋的。”
想了想,老爺子又交代了一句:“長青,你一會兒就直接把這瑪瑙頭面送去懿國公府吧。”
“是,爺爺。”赫連莘乖巧應下。
“赫連大人。”胡兮紫轉頭看向胡桃,得到母親肯定的示意後開口道,“小女陪小赫大人一道去吧?胡玉樓的規矩是需要試戴首飾的,若是有不滿意之處可以修改。”
胡桃笑眼彎彎:“兮兒這丫頭梳頭的手藝極好,待到老夫人生辰那日我讓她早些去您府上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