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謹言與捕快小哥拱手暫别,迎上那位盧先生,盧先生給身後的捕快們指了指坍塌的院牆,見有一年輕姑娘向他走來,微微訝異。
“姑娘?可是尋鄙人有事?”盧先生一揖為禮,禮貌問詢道。
“在下蕭謹言,任職玄鶴司,有些案件相關的細節想同您了解一下,不知盧先生可方便?”按說這發生在錦城百姓家中的牆中白骨案是歸應天府管轄的,沒有特殊情況不勞玄鶴司插手,蕭謹言說出這話也是有些心虛,回頭仇天寶要是不樂意了去尋玄鶴司執印告狀那是一告一個準。
“啊,那就是蕭大人了,您有什麼想問的,鄙人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盧先生遠遠朝辛家老宅裡望了一眼,說話間忽然扶上腰間,面露痛色道,“隻是大人,我們可否坐下聊?”說着,一指後院廊下的石桌椅。
蕭謹言會意,點頭表示同意,二人一前一後落座廊下。
盧先生一手護在後腰,長歎一口氣道:“讓大人見笑了,近年鄙人腰間病痛,實難久站。”
“無妨,我有很多想問盧先生的,坐下也好。”蕭謹言微笑附和,“不知盧先生在這所宅子裡住了多久了?可識得那兩位死者?”
“這所宅子其實并不是鄙人的,而是屬于鄙人的兩位至交……”
在叙述中,蕭謹言得知這位盧先生本名盧兆芳,十五年前與同鄉邵學謙一同來到錦城參加科考,奈何當年晉國人才濟濟,二人雙雙落榜,為了維持生計兩人便開始在街邊擺攤,幫人代寫信件掙一些小錢。
錦城青年才俊聚集,自然少不了詩會、文鬥,這對于盧邵二人來說也是出人頭地的突破口。在一次詩會上,二人結識了當時名聲赫赫的才女師青涯,一來二去,三人竟是成了莫逆之交,邵學謙人俊嘴甜,不過一年就将師青涯娶過了門,師家雖不是富貴之家,卻也是書香門第,多少有些家底子,有了師家的資助,小夫妻倆便開辦了這家學涯書鋪,盧兆芳也一同幫着打理,書鋪漸漸有了名氣,直到八年前發生了一個意外。
“兩個人同時失蹤了?”蕭謹言擰眉問。
盧兆芳輕輕點頭,不經意又瞥過一眼坍塌的院牆,歎息道:“阿涯和學謙就在那天早上突然失蹤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什麼原因不告而别,亦或是遭了什麼意外,總之,我守着這書鋪等了八年……至今也沒有等到他們歸來。”
說罷,盧兆芳黯然低頭,正不知要不要安慰人的蕭謹言突然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說盧先生,都到這會兒了,還裝這樣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給誰看呢?也就糊弄糊弄我這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朋友吧!”
蕭謹言轉頭一看,原是應天府的陳推官跨過坍塌的廢墟,自辛家宅子進了書鋪的後院,目光灼灼,仿佛是認準了獵物的鷹隼。
再看盧兆芳,面色肉眼可見地變白,張了張口,辯駁道:“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鄙人要知道……”
“牆内的兩具白骨一男一女,女子不曾生育,男子左腳六指,可以确認是邵學謙。”盧兆芳的辯白被爬上廢墟的諸葛子玉打斷,那姑娘手上的皮手套都還沒來得及脫,兩隻小手不敢随意觸碰斷垣殘壁,在半空中無處安放,連累人也在高低不平的碎磚塊上站得顫顫巍巍,“男子屍骨腦後、腿部、上臂、腰椎等多處骨折,林老已經帶回去準備驗傷了,一個多時辰就能有結果。”
陳推官微微颔首,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盧兆芳,你可不要告訴本官你不知道這兩具白骨是怎麼進到牆裡的,砌牆的人可就是你啊!”
随着陳推官一聲令下,原本都忙着清理廢墟的捕快們一擁而上将試圖反抗的盧兆芳扭送回了應天府。
事情發生得太快,蕭謹言腦子嗡嗡直響,費了一番力氣才理清狀況,又被興奮的諸葛子玉連拖帶拽地拉去了應天府等驗傷結果。
兩具白骨的驗傷結果基本在衆人的意料之内。
男子屍骨隻有腦後的骨裂是生前造成的,其他骨折皆為死後傷,林老根據頭骨骨裂程度判斷此處為鈍器擊打造成的緻命傷。
至于那具女子屍骨則要複雜得多,不用熏蒸都能看出骨折愈合的痕迹,這樣的傷處大大小小共有一十六處,其中腰椎處的傷最新也最為嚴重。
“這女娃娃太慘了。”林老邊驗邊咋舌,指着變形的腰椎道,“腰上的骨頭傷成這樣,那是後半輩子都站不起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