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栩将幾個重點合在一起,推出了結論:“邵學謙常年當着盧兆芳的面苛責打罵師青涯,導緻盧兆芳忍無可忍,憤起殺了邵學謙。”
“啪、啪、啪。”
蕭謹言眸光閃閃,拍手稱是的同時補充道:“是這次邵學謙太過分了,将師青涯打成重傷,腰椎斷裂,也沒有及時送醫,等盧兆芳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
“也是個可憐人,心上人和好友在一起,卻過得一地雞毛,每日都隻能看着心上人被欺侮。”庭蘭垂眸放下筷子,歎息道,“無怪他要殺人了。”
蕭謹言舀了一碗熱乎的赤豆甜湯,拿瓷勺打着圈兒攪和着湯水邊說:“從第一次被毆打時,師青涯就該離開邵學謙的,倘若及時抽身,想必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副境地。”
“太難了。”庭蘭放下筷子,不無感慨道,“這世道女子提出和離是要遭人非議的,師家那樣的門第,隻怕更看重名聲,那邵學謙又慣會裝好人……難啊。”
“如今是誰也沒落着好,受害者、施暴者和原本的旁觀者,無一幸免都将自己送進了深淵。”攪涼了些的甜湯好入口很多,蕭謹言喝了幾口,回想着在應天府聽到的案件始末不由搖頭,一瞬間有什麼念頭從她的腦海中閃過,“等一下……受害者……施暴者……旁觀者?”
原本如一團亂麻、毫無頭緒的案件突然就露出了一個線頭,蕭謹言死死地抓住了它,登時就丢下了喝到一半的赤豆甜湯,甩下一句“我去一趟玄鶴司”便跑沒了影,徒留納蘭栩主仆面面相觑。
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玄鶴司,蕭謹言顧不上找巡值的同僚拿鑰匙,直接翻牆進了癸字班的小院,重新仔細翻看起白天才取回來的大捧卷宗。
葬花人案件始于五年前,第一名死者是錦城天成繡坊的金牌繡娘,過門當夜死亡,夫家也是她的東家,蒲松記成衣鋪的主家孔家;第二名死者是工部侍郎齊大人的嫡女,過門當夜死亡,新婚丈夫是當時的新科狀元喬憶轍;第三名死者……隻是一個街邊賣頭花的姑娘,新婚丈夫是個窮秀才;第四名死者則是當時玉芙樓的清倌兒聆仙,嫁的是做鹽茶米面生意的柳家庶出少爺。
單看這四宗命案的受害人及其背景,那是毫無關聯,壓根沒有共通之處。
既然如此,不如換個方向。
這麼一想,蕭謹言立刻行動,又一次翻牆,這回進的是庫房大院,憑借跟在蕭謹姝屁股後面玩兒了十來年的見識,蕭三小姐輕輕松松地撬開了大門。
“蒲松記的少東家前年被第二任妻子捅死在了外室的床榻上,果然也有問題嗎?”蕭謹言合上孔家命案的卷宗,單手支着腦袋,過往聽聞的零碎信息不斷地在她腦海中重組,“喬大人娶了齊家的庶女,前幾年因為勾搭上級的夫人被抓包搞得人盡皆知……洪秀才……沒有犯案,人也活着……柳林倒是被抓了。”
“柳林……”口中碎碎念着,蕭謹言仔細查看書架上的編号,找到了去年的案卷,“一個包養外室,一個勾引有夫之婦,柳林……養一群舞姬送人,賄賂官員買官……呵,這幾個男人該不會沒一個好東西吧?”
這麼一想,蕭謹言決定等天亮後去那四家附近打探一下情況,尤其得去确認洪秀才是個什麼樣的人。
該找的東西都找到了,按說偷摸着進庫房應該快些離去,蕭謹言一個愣神,竟鬼使神差地又站到了一個書架前。
景平十七年的案卷。
蕭謹言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取出了顧氏滅門的卷宗,複又翻看了一遍蕭敬揚所書記錄,好似普普通通又好似哪裡不對勁。
“顧氏……府上共計七十六口人,盡數焚于宅中。”蕭謹言纖細的食指點着陳舊的墨迹,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逐漸洩氣,“沒有什麼特别的,難道真的要回去問爺爺嗎?”
正頭疼,蕭謹言無意中又掃過一眼案卷上的墨迹,看到最下方的記錄日期—景平十七年六月十六日。
蕭敬揚的字蒼勁有力,字形潇灑似飛龍舞鳳,但橫撇豎捺決計都是常規書寫法,正如這六月十六日,寫作陸月拾陸日,每個字的橫筆都幹脆利落,僅有輕微的上揚。
然而……蕭謹言将案卷翻回前一頁,“府上共計七十六口人”這一句中的六字卻有些不同,陸右半邊的擊字第一橫上揚的角度與其他的陸字相比大了太多,右側收筆處的墨迹更像是起筆,或者說這一筆橫就是從右上往左下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