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荒謬的痛讓白夢清想起不願面對的從前,在悔恨與悲傷之上又加深了愧疚。
“阿景,冥海裡的血早化沒了吧,羽城的羽骸有十萬多支麼,會不會少了?”她跟他說,卻像在自言自語,“對了,有四千祭給了結界,定是少了的……也少了我的,我的應該是紫色的吧……算了,沒有我這紫色,它們反而會安穩些……”
“阿清,你是不是想家了?”
“不能回去,我就是災星……”
“你不是。”
“阿景,你離我遠點吧,我不想害你,我不能害你……”
“不會的,阿清,是那個世界逼你,逼你藏着自己的紫翼,逼你穿着最素的衣服。你總是努力在擺脫,但它從未放過你……”
郁景取出一支紫色的羽毛,那是當年她送給他的,他用酒沖去了用來掩蓋真實的墨,如今那本身明豔的色澤未褪祛半分。
白夢清将那紫羽托在手心,記得當初送出去時,那羽毛還是暗暗的黑色。
“從前羽族有人過世時,他(她)的親人朋友會身穿紫色的衣服陪在他(她)的羽骸身邊一日。”她看看那紫羽,第一次覺得那顔色順眼,“這紫伴我一生,我以前從未覺得,它應該布滿我全身……”
所以她換上了紫衣。
紫衣大神掃平天庭成為後來人界天族人見人懼的掃天神,這不過是天族自找的。
白夢清好好地過着自己的凡人生活,有天突然從天上下來一隊人馬,天神隊伍中不隻有天族人和堕神,還有陰魂不散的千離族叛黨餘孽——神皇不敢惹,但人走了,白公主手上沒聖珠但也功力盡失,說不定能利用。
真是人以群分、臭味相投,小人加小人,團結就是力量。不過也真夠令人讨厭。
“同我搶,你們算什麼東西?”
身穿紫衣的凡人女子一句話,沒吓得那些天神,倒把那些真神吓得喊撤。
此次也算有恃無恐,郁景說照這架勢他們多半還會再來。
“怎麼一個個,都不讓我清靜些。”
白夢清确實功力盡失,卻不代表她無法重拾。大抵是受噬魂域五年之困的影響,她的軀體對“力”的吸取與掌控能力着實驚人,她不僅重拾昔日功力并且更甚從前,除此外她還吸收了人界的靈力。
神軀在人界本就“刀槍不入”,繼而又能駕馭人界之力,那麼她在人界當真可謂是,天下無敵了!
郁景将保管多年的一葉墨還給白夢清,那片烏黑發亮、堅韌鋒利的玄羽,她過去便是靠它劈荊斬棘、馳騁萬疆,也是用它劈碎了長肅。
白夢清恍惚了一下說:“怎麼在你這。”
郁景說:“我是從……别人那兒拿到的,畢竟是伴你一生的法器。”
對啊。她想起來當年一葉墨是怎麼弄丢的。
她突然想到什麼,問:“當年他……去羽城,用的是雷戟嗎?至尊雷戟?”
他回答:“是。如今……已經叫作神皇雷戟了。”
神皇雷戟,很早就是神界公認的最強法器,因人成名,傳聞能一揮鏟平萬山。
可是阿清你知道嗎,滅羽之戰後,世人再沒見過神皇拿出雷戟……
天上那幫人經過一次驚吓或許意識到自己思慮過重,有天,天族暗地把白夢清擄到天庭去,不久後她自己下來了,應該是沒動武。沒說别的,隻說她還以為那什麼老天爺是個長須粗眉的老頭,不承想年紀雖大長得倒人模狗樣。
郁景是清楚這女子“唬人”的本事的,光是一個冷言側目,但凡心裡有鬼的都不敢輕易嘗試去招惹。招惹起來,也是費心。
那日天現異象,黑雲壓城遮天蔽日,電閃雷鳴,風急轉直上将滿天烏雲卷成巨大旋渦,天旋地動。
這在人界叫天降浩劫。
郁景見這氣勢,竟還有點擔心了。
伴着雷電,黑雲卷渦中傳下三道“老天”的聲音。
堕神:“大膽蠻女,私占聖物,不知悔改,罪不可恕!”
千離:“郁塵,交出聖物,留你全屍。”
假神:“爾等冒犯偉大的神明,今日降下天罰,以息天之怒……”
無知天族信那些破神的鬼話,簡直是自取滅亡。難怪後來天帝再也不收堕神了。
“呵。”白夢清冷笑一聲。
天地之間,風将她紫衣烏發吹拂飄擺,卻愣是不能将立挺挺站着的她動搖半分。天上的發話她聽懂的就是:她死定了,聖物必須交出來,“天”很厲害。
紫衣女子的話音悠遠清晰,威勢絲毫不遜色:“胡亂安人罪名、叛決他人命運,天庭?盡是烏煙瘴氣,污穢不堪。”
“放肆!死到臨頭膽敢對天出言不遜!”
紫衣說:“天,算個屁。”
她将手往天的方向奮力一甩,浩瀚之力從地面呼嘯而上,直插雲天。立時,雷電息了、烏雲退了、風停了,黑暗的嚣張氣焰偃鼓旗息。
天空上演了一場霎時間的陰轉晴。
天上人還沒從驚異與迷芒中走出,地上紫衣女子飛天直上,都沒邁出一步已登到九重天上了。
那日天上異動,堪比陣陣驚雷,殘雲亂舞,玄葉流竄,普光之下影影綽綽。
原本富麗堂皇、隐身在天雲之中的天之宮庭一朝變得支離破碎,脫落的殘片像浮動的垃圾,朝陽更像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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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我們回去吧,回神界。”
從跳入噬魂域赴死,幾經波折到現在,還是回去了原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