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皆白,雪紛揚而下,好像永不會停,風雪壓得那些頑強的樹木和房屋硬冷又矮小,一座座房屋裡抱團蜷縮的族人紛紛從窄窄的窗口向外張望。
露天之下,裹着厚重的禦寒衣物的一行人卑躬屈膝,有依稀幾個被羁押出隊伍扔到來者面前。跑去人界的千離族叛黨不少,這些個可能還不是殘餘的全部。
看樣子,幕淩天此前有下過功夫。
是跪在雪中的千離人先看到懸停在天空的二人,白夢清一身白衣,是飄舞的烏發吸引了他人注意。
許是練出來的,千離人的眼力敏銳于常人,将那雪中女子看得仔細。他們中有一部分認得曾經的白公主,驚愕竄到他們臉上。那幾個叛黨臉上更多了層極深的恐懼。
站于人群前方的幕淩天順着他人視線扭過了頭,當他看到自己後側上方空中不遠處立着的女子時,神色倏然一變,猛地一并将身體轉過去。
他稍仰着頭,視野中的女子也迎上他目光,如此熟悉,卻又好像突然變得陌生。他們對視過很多遍,今日是在這種場景。
被吓壞的千離族人差點都喊不出聲。
“白,白……白夢清?!”
“白夢清!!”
他聽到了,聽到他們叫她白夢清。
那個名字鑽入他腦子裡,猝不及防,他錯愕地扭頭去看叫出這個名字的人,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些大驚失色的人都齊齊望着天空的方向。
将頭擺回去時,女子已經不看他了。
他還留意到她身後側的另一個人,是當年謾罵着上門向他讨要一葉墨的郁景,也是對方告訴他,他殺了青塵。
白夢清立得筆挺,目若寒霜,腳下踩着神力凝出的無形階梯幾步下來,也不看别處,徑直走向千離一衆,掠過了幕淩天,仿佛他不存在。
“白,白公主……您,您還活着?”
發話的是千離族之長,跪在前頭,帶動兩三人也跟着喊白公主。
一叢威壓襲來,帶起寒風,激起雪塵,呼得人腿軟,大氣不敢出。随後他們看到了女子額前發光的金印,威壓便是金印顯現時發出的。
“羽王印!羽王?!”
然後紛紛改口叫白女王,千離族長求白女王網開一面,饒過其他無辜族人,叛黨餘孽任由處置。叛黨幾人吓得半死,拖着膝蓋湊上來對着她拼命磕頭。
“白女王,白女王!小人知錯,小人不敢了,求女王和尊上饒小人一命……”
“羽王大人,大人,尊上,饒命啊,饒命啊……”
驚慌失措的他們一會兒磕這邊一會兒磕那邊,場面混亂。
白夢清俯身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領子,拎到跟前,吵鬧戛然而止,其他人斂聲屏氣地垂着腦袋,不敢動彈。
“是你?”白夢清低頭,面帶狠戾,難得認出一張人臉,“跑挺快?不是說要留我全屍?”
被拎的人跪在地上渾身戰栗,兩眼充血,嘶啞急促的言語中透着絕望:“我錯了,我錯了!小人知錯,小人鬼迷心竅!……”
白夢清不聽其多言,擡腳一踹,人被震出去,幾乎是夾帶的威力迫使後面一堆人“避讓”,擊出的人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深溝,撞上後方的岩石才被逼停,沒當場死亡,但已奄奄一息,血濺了不少,給單調樸素的雪地染上幾處豔色。
慘叫伴着風聲充斥在所有人耳中。
見血如此輕松,好似若那冰冷女子再施加點力,血開一片彙聚成河也是瞬間的事。
白夢清輕擡起一隻手,衆人所見一葉烏亮的羽毛環繞其手兩圈到了指尖,懸停于指尖上方自旋,靈氣溢散,蕩出陣陣微波。
一葉墨,羽族白夢清的獨有法器。
人人都說,白神召出一葉墨必見血光。
玄羽動了,在主人周身環繞,飛出去時竟化作數支,載着主人意念劈風化雪,将所剩叛黨餘孽一個不留穿體而過,血浸一地,聲聲哀号與驚叫道盡殘忍。
一葉墨回到白夢清手中時,卻是潔淨無瑕,滴血未沾。
她稍彎腰,以指夾着一葉墨,将利器在為首的千離族長面前緩緩劃動,甚至觸到人的皮膚,人不得不擡起頭,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玄羽邊緣鋒利的刃面劃破皮囊、割斷自己喉嚨的畫面。
面前的哪是千年一遇的美人,分明是奪人性命的極毒的蛇。
“不知他們有沒有告訴你,”白夢清言語輕平,卻讓人聽着頭皮發麻,“我好像說過,要鏟了千離山。”
“女王……還請高擡貴手啊……”
族長快崩潰了,除了求饒沒有别的辦法。
這時人群中有個身影匆忙地爬上來,竟雙手抓上白夢清拿一葉墨的前臂,細看才發現那外面沾滿雪花的厚重的衣帽下是張女人的臉。
女人激動地哭着說:“女王,白女王,你不是惡人,放過我們吧,我們什麼都沒做……”
在凡間隻有草率的一面之緣,白夢清不認得那張臉,那是洛琪,千離族長之女。
“我不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