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唬人的威懾起了作用,飛箭停止襲來,定了片刻,随後從兩邊林子中冒出數十個黑衣人,都蒙着面,有的拿弓弩有的拿刀劍,目露兇光,朝着道路中的二人逼近!!
“嚯,恰巧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呢。”
攀申将竹棒往肩上一搭,扭動脖子發出咔咔兩聲,此時擋在丘漠身前側,不忘将頭微微一偏對丘漠說:“你不用出手。幾個凡人打不過,那我多沒面子?”
“攀申,先弄清是何人。”
“哼,若又是你認為不該死的人,便任由他們殺你麼?”
擾亂的風揚起二人的衣發,飄落的竹葉漫天飛舞,丘漠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看攀申動武,并且是以人的狀态。
攀申打鬥時并沒有将内力釋放,否則那些個棒子揮出去,殺手們該是當即被打成爛肉、血液噴濺。
殺手目标當真是丘漠,哪怕阻擋他們的對手實力強悍得可怕,将他們放倒一個又一個,還是不要命似的沖向丘漠。
對方人數衆多,站着不動不可能,攀申應付得當,丘漠頂多隻需動身躲避一二。攀申打人打得狠,但确實也沒下死手,攀申用竹棒挑起一個被打得快殘廢的殺手扔到丘漠跟前,意思是弄清對方身份的破事交由他自己做。
攀申在旁禦敵,丘漠俯身蹲下,抓起對方的下巴,并扯下其遮擋口鼻的面巾,殺手無法動彈,還在不止吐血。
丘漠問:“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殺我?”
誰知對方緊閉着嘴瞪着他,然後抽搐了幾下,再然後口中嘔出的血一點點發黑。
原來殺手是死士,知道活不成,直接咬破口中藥囊,吞毒自殺了!
丘漠手捂上對方凝滞住的雙目,将對方腦袋放置回地上,接着迅速起身,四周打鬥還在繼續。
那麼,這些來殺他的人,都是死士麼?背後想要他命的家夥可真是大手筆。
死士不會洩露秘密的,又認不得他們的臉,想弄清對方身份就難了。怕洩露身份?難道是丘漠認識的人麼?
本着懷疑的心思,丘漠很快就從殺手的招式中看出來端倪,目光一滞。
“禦林軍……”
他不敢相信,自己才剛從皇宮出來沒多久……
“禦林軍?”攀申聽到了,嘴角浮現嘲諷與鄙夷,“呵呵,皇帝要殺你啊?”
許多殺手眼中露出驚色,其中有一個的反應顯然要大些,攀申随即将之踹到丘漠跟前。
那人摔在地上,但是還能動,艱難地支起上身,擡起頭。丘漠覺着那雙眉目有點熟悉,不待他問,對方自己扯下了面巾。
“林将軍……”
當真正确定時,丘漠整個人僵在原地。
林将軍,禦林軍統帥,可謂皇帝的左膀右臂。丘漠記得在都城街道上時,還是對方先激動地認出他,隻過去一兩時辰的功夫,便對他兵戎相見了。
林将軍強忍着心頭思緒,閉了閉眼,低頭咬着牙說出一句:“對不起先生,陛下……下了死令。”
皇帝,那個在街上時、在皇宮時對他恭恭敬敬的皇帝,要殺他,要他的命,且不惜讓禦林軍成死士。
“為什麼。”丘漠幽幽地道。
他隻覺腦子昏沉沉的。
林将軍還是念及昔日情分的,不敢看他的眼睛,“陛下說,您教得我朝帝王,也會教得别國帝王……他說政局剛重新穩定,當排除重大威脅與隐患……”
便是怕那不确定的隐患而想要将他留下來,留不下來……就鏟除。
攀申聽到了的,打鬥不妨礙他留意丘漠的情況。他為丘漠感到心寒。
“聽到了嗎臭道士,這就是你所縱容和體諒的世俗!你慈悲為懷,你同情所有人,他們卻要殺你!”
丘漠講不出此刻的感受,隻能說像掉進深海裡,海水重重地擠壓着他,令他無比窒息。
林将軍似乎也放棄了抵抗,癱坐在地有點像跪的姿勢。
掉不出的酸淚模糊的視野中攀申在與人打鬥,竹棒變成了紅黑色,紅色也染進了空氣中。丘漠根本無暇顧及,他内心在冷靜與崩潰的邊緣。
不知掙紮了多久,攀申差不多打完了,殺手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有的捂着傷處慘叫已然失去抵抗之力。
隻剩沒倒下的跪在丘漠身前的林将軍,攀申渾身是血地走上來,伸出竹棒一端抵在林将軍的頸項。
“攀申,”丘漠掙紮回來了,五官泛起頹喪與疲憊,看了看那竹棒,又擡眼看攀申,“算了吧。”
攀申覺可笑,“算了?又算了?理由呢,他們也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要你死麼?你腦子真的有病。”
攀申打人時就是帶着火氣的,現在火氣騰地大了。
“殺了他們,又有什麼用呢?”丘漠說。
“殺了你就有用?”
攀申恨氣沒處撒,低頭用竹棒磕了磕跪在地上的人的臉,像是對其道:“小子,我告訴你,如果沒我,你們也殺不了他。他可不是凡人,他裝的,裝成大善人,裝成一副誰都欺負得了的樣子!你們看看,他多虛僞。”
林将軍擡頭看着丘漠。
丘漠沉默。
僵持了一會兒,林将軍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神情十分冷靜,目中含光地對丘漠說:
“先生,我曾有幸拜讀過您的經文,受益匪淺,隻可惜沒有機會坐在皇宮的私塾裡聽您講課……”
旁邊地上有把刀,說完他撲向那把刀,當場刎頸。
死士完不成使命回去也是要死的,地上其他還活着的見着他們的統帥死了,遂也一齊吞毒自盡。
于是在這條比鄰青蔥竹林的道路上,鋪成一大片屍體。
丘漠四肢發顫發軟,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
“看看吧,你說善惡有報,你做那些事,多少人會感激你?”攀申面對成片屍體,覺得一切的一切實在太荒唐了,“你想錯了,你不肯接受現實,活在虛僞之中,做着虛僞的人。可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