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海飄進了虛空城。
他聽囚仙說,神界有片海叫冥海,冥海上曾經有座城叫羽城。羽城居住着神界最神聖的族群,羽族,羽族人自生擁有強韌的羽翼,可越翰海、擊長空,他們死後不會像别的神那樣消散,而是化作殘羽留于世間。
可是羽城和羽族在兩百年前就消失了,像徹底從世間抹去,不複存在……
薄海飄進來前看過許多遍這座城,他的雲上天宮在人界當得建築之極品,然而在這城面前便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的天宮,确實小了。
小而不自知,還妄自尊大。不怪紫衣瞧不上呢。
薄海飄也看到了飄在城外的殘羽。一支兩支或許不足驚歎,而漫天蕭蕭、紛飛若雨則叫人不禁心中震撼。
忍不住仔細多看幾眼。
他想到一個詞:落葉歸根。
是葉的依戀,還是根的執念?
很華麗的一座城,然而内裡卻是空虛寂寥的。
很難想象一個人經年累月,孤單而默默地待在這樣的一座空城裡面。
并非止淵親自帶薄海飄進城的,也不是直接把他送入大殿。她讓薄海飄自己從城門、過走廊、踏樓層,一點一點地走到主殿。
她說你可以看看這座城,這個過程也可以是你思考的時間,如若此路走下去在前方能夠觸及你的願景,請想好是否有勇氣迎接并且繼續走下去……
薄海飄并不理解止淵的真正用意,他走下去了。
華麗卻空寂的大殿的盡頭、高高的禦台之上有把氣派的座椅,身着紫衣的俏麗又神秘的女人倚坐在座椅中,儀容尊貴,姿态放松而從容。
“如何,我這宮殿。”女人心平氣和地道。
薄海飄想了想,得到一個詞兒:“美輪美奂。”
止淵等了一會兒,竟是自己有些逃避話題,“外面的山山水水呢?”
薄海飄本以為她要拿他的天宮調侃一番,反應過來,“……顧着逃命,沒來得及看。”
“哦。”
又是一陣沉默,薄海飄莫名覺得止淵意在城。
“聽聞此城……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他試探性地道。
“你從囚仙那兒知道不少。”止淵道。
“是。”薄海飄繼續說,“我可以問問,此時身處這城……是實是虛麼?”
止淵又待片刻,“囚仙是否有說——這城的王,也消失了?你覺得我,是實是虛呢?”
薄海飄未思考很久,“你若為虛,那同我說話的是誰?存在的形式,有很多種。”
止淵不否認他的話,半晌後回複是:“這城雖不是原來的,但确是實的,連城外的殘羽也是一模一樣。虛實與真假,是矛盾的。”
薄海飄:“城外的殘羽,真是……屍骨化成的?”
止淵:“你還知道多少?”
薄海飄一愣,“……知道多了要滅口嗎?”
話題似是自然地就轉了,止淵道:“我好奇,你納囚仙的用意。”
薄海飄陪她轉,“你怎知是我納的,而非他們自求庇佑?”
他知道囚仙是落魄的神。
止淵說:“利益面前常伴算計,你們,大抵如此。”
“好吧。”薄海飄無法反駁,思考半會兒,說道,“神界之聖,豈容吾等觊觎。不過是身在一隅,孤陋寡聞,則聽人說事,多聞多識,豁目開襟。”
止淵:“怎麼聽着不像真話。”
薄海飄狐疑,心生警惕,“你……會讀心嗎?”
止淵唇一勾,“想讀就能讀。怕了?”
不僅生死不由己,所思所想皆暴露無遺,不怕就怪了。
“算了,”薄海飄猶豫了下攤牌,也該步入正題了,“咳,我其實……是想打聽個人。”
“哦?”止淵神色不變。
薄海飄續道:“我懷疑,她是神界的神。”
“懷疑?知道名字麼?”止淵語中明顯多了好奇。
“知道。”
“人家不會不認識你吧?”
“認識。”
“單相思?”
“……”我怎麼覺着你像在瞧八卦。
未等薄海飄回應,一股法力自禦台而下襲向薄海飄,他下意識躲避而不及,被那股法力穿過了腦海,沒有不良感受。
法力出腦後,止淵有一刹的遲疑,這讓薄海飄有了一點反應的時間,他問道:“你做了什麼?”
然不待再多停留,隻見那股穿過薄海飄腦海的法力接着遊到他身前側,竟變作一副女子的身影,面對着站在他面前!
嬌美女子神态平和,正正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熟悉而久違的淺笑。
薄海飄呼吸一窒,凝滞的目光流露激動,上前兩步,伸手出去,然而他剛碰上,女子便瞬間化作迷離煙霧消散而去,如若幻影。他的手劃過的,是虛無。
确實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