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有東西輕輕踩草地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
他和放哨的皆立馬警戒,不待作出更多反應,一隻小野獸走到了他身邊,竟然不怕人,小小的毛茸茸的,長得人畜無害,怎麼看都沒有危險性。
小東西自顧自的,走到他旁邊後就懶懶地趴在地上,火堆的光照着它,它仿佛是來取暖的。
他居然從一隻野畜身上看到了……散漫與從容?
放哨的握緊兵器就要跑上來,他卻擡手示意其别動,放哨的便警惕地盯着那隻小野畜退回原位。
周圍的同伴沒有被吵醒,四下重新變得靜悄悄。
他低頭看了小野獸許久,這家夥當真安分地趴在自己身旁,雙目泛起兩點火光,時不時晃晃小巧的耳朵和尾巴。隻是取取暖的話便罷了吧,他沒趕它走。
小家夥看着靈性,毛茸茸的小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沒忍住伸手試探性地往其背上摸了摸,小家夥很放松,摸着特别柔軟,而習慣了打打殺殺、粗暴冷漠的他做這種親近小生靈的事不大自然,遂适可而止,摸了兩三下就收回了手。
他與這個小小的不速之客一同注視着燃燒的火堆,聽着背景裡的蟲鳴,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把安甯讓給夜。
不知怎麼靠着旁邊的樹木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火堆早已熄滅,身旁的小野獸已經不見,不知跑去了哪。
隊伍又開始在森林中摸索,攜帶的幹糧和水不能維持很久,不得已還得返回河岸到航船上找儲備糧。
如若準備在這片陌生之地長待,必須要在儲備糧用完之前盡快搜尋到能夠支撐他們長期生活的環境。他們希望可以像從前的經曆一樣,找到某個住着人群的部落或國度,語言不通沒關系,他們有足夠的财富和武器,可以進行交易、侵占與掠奪。
為了擴大搜索範圍和加快行進速度,隊伍分頭行動,向着森林深處查探。
森林太大了,一連過去數日,明明走了很遠,隊伍卻沒一點收獲,并且根本走不到林子的邊界。他們的人也未曾發生什麼意外,頂多是些擦傷劃傷的小事,也沒有人跑丢。
荒山野嶺的,連大型野畜都沒有,他們放棄了附近存在着部落的想法,将更多心思放在搜尋走出林子的路途上面,白日搜尋,夜裡席地而歇,最關心的事情是什麼時候走出林子。
後來的兩天卻接連出事了。
分散的隊伍搜尋中發現林中有時會莫名起霧,單看着跟普通的霧沒什麼區别,但卻是一叢一叢的,好像會自己“走”,就算有意避開那霧也會有意識似的湊上來,你不能預知何時會有一團霧從背後冒出來将自己包裹。
有隊員看到同伴站在霧裡對着什麼莫名其妙地開口說話;有的用頭一下一下地撞起大樹磕到頭破血流怎麼喊也不停;有的甚至與同伴互毆起來,打得鼻青臉腫;還有的居然在霧裡消失了,人間蒸發一樣,任憑隊伍怎麼搜都搜不到……
怪異的霧緻使隊員發生異常,且越往林中深入霧出現得越頻繁且越濃,隊伍隻好趕緊往回倒退。
隊伍有不少人受傷,倒沒有死掉的,但失蹤了幾個。薄猜測那迷霧中應該含有使人緻幻的因素,中招的人脫離了迷霧後一個時辰左右恢複正常,而失蹤的人,不知道去哪了,一點蹤迹也沒有,不明生死。
怎麼回事呢?
是這陌生之地開始對這幫外來者“出手”了?迷霧是一種警示麼?警告他們不得深入,讓他們離開?前方是否還有更危險的東西等着他們?
薄心裡沒底,過去沒遇到過這種事,就算遇到了他們大概也會蠻橫地闖過去,然而在這個地方,在這個陌生又詭異、除了樹還是樹、沒遇見一個人的地方,不知怎麼就心生了膽怯。
他有時候獨自站在一棵需數人手拉手才能将樹幹圈起來的巨樹前,擡頭透過枝葉間的空隙望向參天的樹冠,想到的不是如何能把樹砍倒,而是自己的渺小。
一棵這麼大的樹,從遺落在陰暗的土壤中到直插雲天,需要多久?幾百年上千年?它見過多少世事變遷,經曆過多少風吹日曬?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生命弱小又短暫。如若由他砍下這大樹,未免罪過。
生來匆匆度過幾十年光陰然後回歸自然,人生如是苦短,那麼,忙碌而勞累地努力活下去是為了什麼呢?
人度過生命歲月,改變不了從前,不會想到死後,所以其實活着,也隻是為當下吧。
思索間,一叢迷霧自身側升起,将他包裹,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視野中的景物天旋地轉,皺眉閉上眼睛,他以為會陷入怪異的幻境,誰知張開眼睛,四周還是原來景色,而他正站在迷霧之中。
“離開吧。”
一道人聲自身後傳入他耳中。
是女子的聲音,他沒心思猜其中語氣與情緒,警惕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