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東西,上去看看。”
璟雯舉着蠟燭走向那團黑影,一點不怕,薄跟上去。燭光照到那野獸身上,她繞了一圈,摸摸毛發又掰起腿腳來看,之後停在近野獸頭部的地方蹲下來。
野獸腹側部有襲擊傷,口部溢血浸濕土壤,探探脈搏已失去生命體征,可謂是一擊斃命,看來襲擊者下手不輕且幹脆利落。然而眼下最讓她驚訝的是野獸本身。
“鬣狗,居然是鬣狗?”(liè)
“怎麼?”
璟雯認真起來,“鬣狗,形若狗,頭圓骨壯,頸長而粗,耳大偏圓,尾短毛長,四肢前長後短,毛皮粗糙有斑紋,腳有四趾,爪大不能伸縮;夜行,食肉食腐,喜熱,生于草原荒漠地帶……按理說,它不該出現在這,怪了。”
薄驚訝于璟雯的見識,又是草藥,又是蟲子,此刻遇着隻野獸,還能随即說出野獸的特征與習性。這女子涉獵的範圍,會不會太廣了些?
璟雯将蠟燭湊近,伸手去掰鬣狗的嘴,露出兩排個大、形狀各異而奇特的牙齒。
“鬣狗颚堅齒硬,咬力極強,能輕易咬碎獵物的骨頭,遂有‘碎骨獸’之稱。其腿部發達,跑得極快,攻擊性隻強不弱,現又值夜間,難視物,這樣的狠角色,卻被你一棍子幹掉了?”
“……我運氣好,”薄鎮定地解釋,“而且可能是它本就受傷或生病了什麼的,不經打。”
“它的牙掰不開呀,”璟雯想一出便是一出,“你幫我下,我要看看它的口腔。”
她讓他幫忙拿蠟燭,他接過,頭一次見一個人在夜裡對着頭死去的野獸費那麼大勁兒隻為研究野獸的嘴。
鬣狗的嘴被掰開一些,但燭火微弱的光難以照亮内部結構,“看不清啊……”
薄提議道:“不如明日白天再看,這畜生死了又不會跑掉。”
“嗯,也好。”
璟雯起身時不小心踩到枯枝差點摔倒,被身邊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謝謝。哎别碰到我手,不幹淨,要洗洗。”
她知道不幹淨,剛才碰鬣狗時卻沒有嫌髒。
兩人随行,返回原來停歇的地方,路上璟雯又想起來什麼,提醒道:“鬣狗是群居動物,小心還有别的鬣狗。”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才哪跟哪。”她說,“明日就走吧,這林子有古怪。”
“好。”
那具鬣狗屍體留在原地,二人身影漸行漸遠,而在附近不遠處的樹叢中,還有幾團黑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夜鳴蟲的叫聲淹沒了夜。
翌日,天光大亮。
樹叢中的黑影不見,隻剩灰燼湮沒在枯枝落葉之中,銷聲匿迹,沒有人會看見。
而那具鬣狗屍身還在,璟雯與薄背着籮筐來到屍體旁。
璟雯研究鬣狗身體構造時有些興奮,看完牙口看眼耳,看完皮毛看腿腳,一邊研究還一邊給另一人講解,男子默着聲,認真聽她講,殊不知他其實對這些并沒有興趣。
璟雯還想将屍體解剖的,可惜沒帶工具,而且對着一個凡人行血腥殘暴之事未免不妥。于是隻好放棄。
她找地方用鋤頭挖了個坑,把鬣狗的屍體埋了。
薄不解,“扔那兒不就好了,埋什麼。”
璟雯說出八字:“入土為安,敬畏生命。”
“你不是說,鬣狗捕獵手段殘忍狠辣?”
“弱肉強食,叢林法則,捕食是為生存。”她說,“誰的命,不是命啊。”
璟雯将土踏實,又拾些枯葉撒在新土上,看起來好像屍體完全融入到自然之中,“而且屍體腐爛後或有疫毒,若被别的動物或者人不小心沾染上就不好了。”
走出山外,遇見一拉牛車的老漢,準備運送馬草進城,老漢人好,答應送他們一程,于是牛車上多了兩個盛滿植株的籮筐和一男一女兩人。
璟雯熱情好動,想試試趕牛車,說來也怪,女子摸摸大水牛的肚子,不用鞭子抽,牛兒也老老實實拖着車走。老漢開玩笑說這牛竟聽得懂姑娘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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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城,本該道别,薄卻說他家不在這裡,之前隊伍來這城是為了經商,過去好些時日隊伍大抵已經離開,家離太遠他又舉目無親,自己回去生怕遭遇變故,于是打算給家裡捎信件回去等家人來接,而目前的他,無依無靠,隻認識姑娘,信得過姑娘,煩請姑娘收留。
璟雯聽後心中鄙夷,倒不是嫌棄收了個累贅,隻覺貴族真是矯情,回個家都不敢回,還讓家人親自來接。不像她,回不去也偏不尋求幫助,熬他個幾十年上百年,就不信想不出辦法回去!
璟雯帶着收留的貴族子弟深入城中,貴族發現城中許多人都認識這女子,而且越進去認識她的人越多,他們竟熱情地喚她作:伊先生。
來到一座醫館前,走進去,裡面是普通醫館的擺設,挨牆的櫃子一格格的抽屜上标有各種中草藥的名字,櫃台前一個老人躺在睡翁椅上正看着書。
“張伯。”
書本降下來,露出老人的臉,老人見到她,眉眼一彎,“哎,伊先生回來啦,采得如何。”
“喏,這些。”璟雯道,“你挑揀草藥的時候再仔細瞧瞧。”
兩個滿滿的籮筐放在一旁,鋤頭也被放在一邊。
老人眉開眼笑,“不用瞧,不用瞧,伊先生的本事我還信不過麼,待會兒我讓徒弟将它們分好類就行了——先生還采了這麼多野菜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