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居安的聲音尤在耳畔,謝煜擡頭看着那氣球越飛越遠,睫毛被雨水墜得下跌,他眨了眨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花花的天花闆。勻稱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謝煜轉頭,沈居安正在他身邊熟睡。
燕城到越州,十一小時的火車車程,他們到達時已是淩晨四點。沈居安招了個的士回家,謝煜跟着他七轉八拐地走過小區裡的綠道,兩個人才登上電梯站在門前。跟着沈居安進門,屋内一片漆黑,沈居安給他找新拖鞋,玄關的亮光微微照亮大廳。“我爸出差了,媽媽還有手術走不開,家裡沒人。你餓嗎?”
“我困。”謝煜低頭換鞋。
火車一路颠簸,硬座車廂不熄燈,火車半夜不睡的乘客不勝其數,打牌的喝酒的拉家常的,還有嬰幼兒的啼哭聲。兩個人半睡半醒地熬了一路,至今的确困得欲死。沈居安點頭表示知道,領着他進房間,“我家沒有客房,你願意跟我擠一擠嗎?不行你就睡我的,我去爸媽那邊睡。”
謝煜打了個哈欠,“一起就好了。”
而後兩個人換了睡衣便倒在床上,眼睛一閉便呼呼大睡至今。
眨了眨眼睛,謝煜坐起身,被子被帶落,沈居安往裡縮了縮,他把被子拉起給人蓋好,輕手輕腳爬起身拿上衣服去衛生間。
門被擰開,外面傳來動靜,謝煜走出一步向外望,一個中年女人正在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聞聲也朝他看過來。看見他第一眼就笑了,眼睛和沈居安七八分像,“居安的朋友嗎?”
“阿姨好。”謝煜應了聲好。沒料到家長回來如此早,他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捧着衣服進退兩難,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沈居安還在睡。”
“我知道。他從小就這樣,貪睡。”女人接得快,又道:“快去洗漱吧,你們昨晚回來得肯定很晚。先去洗洗,洗完了來吃早餐。”
應了好,謝煜站在浴室花灑下洗頭時腦子還是沒轉過來。
當時說一起來看取景地的心思其實更多的是想黏着沈居安一塊玩,順便躲一躲家裡那些人情世故。梁家文昨天催他去滑雪的消息謝煜現在都沒回,看着心煩。當時想得簡單,覺得跟着沈居安總不會無聊了去,但真的跟着人家回家時才發現還是莽撞了。
于是沈居安起床後看到的便是洗漱完畢倒在身邊一蹶不振的謝煜。
“你怎麼了?”他裹着被子推了推謝煜。
那人擡頭,臉離開枕頭,臉上難得混着悔不當初的神色,“我起床的時候看見你媽媽了。”
“嗯?”沈居安應了一聲,擡頭看鐘,“這個點她下夜班了。怎麼了?”
“我是準備去洗漱的時候看見她的。”謝煜說得很鄭重,“剛剛睡醒,臉沒洗牙沒刷頭發還亂糟糟的那種。”
沈居安啊了一聲,沒搞懂謝煜在别扭什麼,“然後呢?”
“好丢臉。”謝煜又把頭埋進枕頭裡,“亂七八糟的就去見人了……”
可惜的是他的失魂落魄沒有被感同身受。沈居安哈哈大笑,爬過去把他從枕頭上挖起來。動作之間被子裡的暖氣溢出,連着沈居安的體溫都傾瀉到謝煜身上,“這算什麼啊……我現在不也是嗎,很正常的……”
千勸萬哄才把這人從被子裡帶起來,沈居安抱着衣服出去洗漱。沈母已把早餐做好,看見他們出來也笑,“起床了?同學你來吃早餐,居安你快去洗漱。”
“今天吃什麼?”沈居安扒着門口往餐廳望。
“榨了豆漿還炸了點油條,喝鹹豆漿。”
謝煜在沈居安的歡呼裡拎着禮品袋上前,沈母看見他的動作,推了推,最後還是沒拗過謝煜,擡手接了過去。“同學這麼客氣呢?來玩就開心地玩,不用這麼破費。”
“沒什麼。我在學校也受居安照顧,應當的。”
客套着客套着就被沈母招呼去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沈母端着料理機問:“你要甜豆漿嗎?”
“鹹的也行。”
“哎呀,你也能喝鹹豆漿?你是哪裡人?”沈母聞言笑,在碗裡放入蝦皮和紫菜。
“舟市。”
“那很近呀。我們是吳洲的。也算半個同鄉。”油條剪成小段,調味料依次加,濃豆漿倒入碗,沈母的動作幹脆利落,“我和居安爸爸單位都在這邊,也就在這邊定居了,那邊沒什麼親故,平時也不大回去。住了十多年,口味也随了大半,但有時候還是念着家裡的味道。”
鹹豆漿泡着油條被端到他面前,謝煜連連道謝,沈母卻突然想起什麼,“我忘了放榨菜和蔥!居安不吃,我習慣不放了。我去給你加。”
“沒事的阿姨,我也不吃。”
“你們口味還挺像。”
謝煜低頭吃着油條,家常沒聊幾句,沈居安就帶着一身水汽坐到他旁邊,對着廚房大喊:“媽媽我要豆漿!”喊完又坐他旁邊看着他笑,“我媽媽做的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