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他吸了口氣,下意識喊出一個稱呼。
這裡沒有第三個人。
邊野揚眉:“怎麼了,阿熙。”
“你……我可以這麼叫你嗎。”薛熙澤抿唇,垂在兩側的雙手蜷了蜷。
“當然。”邊野朝他走了兩步,天藍從眼底漸次褪去,最後恢複成一如既往的灰藍。她沒有問任何關于“阿白”這個名字的問題,平淡道,“找我有事?”
薛熙澤深吸口氣,姜元瑾私下找他說過的話在腦海裡壯膽一樣反複播放。
肺部在胸腔裡瘋狂膨脹,惱人的熱意直通天靈蓋。
終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和腦子裡的句子重合。
——“可以做個臨時标記嗎。”
很好,雖然眼神還是慌得亂飄,但語氣至少是穩重的。
薛熙澤對自己的超常發揮相當滿意。
邊野一愣。
剛剛還覺得自己超常發揮的薛熙澤垂在身側的雙拳緩緩握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自己注射抑制劑。
“可以。”邊野說,“去休息室?”
漆黑的眼底劃過絲如釋重負,薛熙澤感到胸腹間鼓蕩開來的灼燒感愈演愈烈。
他吸氣吐氣反複幾次,才故作無所謂地點頭:“都行。”
兩人并肩朝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走去,空氣中彌漫着安息香和檀木混合出來的木質香氣。
薛熙澤推開休息室的門,入目是一片陌生的冷灰。
在喉頭再次咂摸了一下那個稱呼,他看向邊野:“阿白,你最近都在這裡休息嗎?”
邊野點頭:“嗯。這裡很方便。”
她按了按手腕上的仿真紅寶石串,房内冷灰色的裝飾一改,瞬間恢複成之前繁複奢靡的樣子。
燈光被調整為合适的亮度。
薛熙澤呼出口氣,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那……要開始嗎?”
邊野沒接話,反倒是薛熙澤仿佛從這份沉默裡感知到了什麼。他喉頭滾動一下,背靠着對方慢慢拉開衣領露出略有些發脹的腺體。空氣裡安息香的味道陡然變得濃烈,仿佛置身于山間草叢,鼻間萦繞着那股揮之不去的清甜。
感到身後人緩緩靠近,略帶熱意的呼吸打在後頸,薛熙澤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脖子。
幽幽檀木香橫亘在身周,流動的空氣逐漸變得粘稠,他整個人仿佛都要被溺斃在這方寸之間的牢籠裡。
喉頭滾出個破碎的泣音,薛熙澤渾身一顫。
身後的檀木香欺身而上,變本加厲、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直到被甘甜的安息香嚴絲密合包裹住才堪堪止住前進的步伐。
溫暖馥郁的味道在逼仄的空間中彌散開,随着深深淺淺的呼吸蕩開層疊漪淪。
被按倒在牆邊的少年大睜着雙眼,雙手死死握住身側的床柱,就像抓住一片汪洋裡唯一的浮木。
他在不可控的浮浮沉沉中艱難維持最後的清醒。
一截皓腕忽然抵到唇邊。
薛熙澤一愣,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檀木香以拔山倒樹之勢席卷直上,毫不留情地将碩果僅存的理智碾得支離破碎。
那是濃郁到極緻的芬芳。
殷紅的血珠順着唇角跌落,長睫垂下一片黛色。他半睜着眼,有些茫然地将目光落到略顯淩亂的床幔邊。
——滴答。
◇ ◇ ◇
薛熙澤是被一聲接一聲的語音播報驚醒的。
除了最開始提示的切爾西·列德外,後續語音播報又陸陸續續念出了四五個名字。每個名字都是雷打不動的積分加一,他甚至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大腦要被這一連串的加一加一給洗腦了。
打開終端地圖,距離自己三公裡的位置現在顯示出兩個挨在一起的綠點,還有一個綠點則正在朝自己勻速靠近。此刻,這個綠點已經超越三公裡的那個最近點,抵達離自己一公裡的位置了。至于最後那個綠點——很好,綠點穩在原地,毫無動靜,睡前他在什麼地方,醒了過後他還在什麼地方。
薛熙澤終于感受到了世界那鳳毛麟角的善意,這屆隊友還是很好帶的。
他邊想邊站起身,收了精神體邁步朝最近綠點的方向走。正在思考這個最先彙合的隊友會是誰,就聽見了個熟悉的女音:“阿熙。”
薛熙澤一愣,擡頭的瞬間卻對上了雙琥珀色的狼眼。
滿腔熱血,霎時涼透。
“……”
然後他又看見了騎在狼身上鐵塔般的壯漢。
“……”
冷風拂過,吹得衣袖獵獵作響。
薛熙澤癱着張臉:“舒道炎,你為什麼和我姐在一起。”
舒道炎黝黑的臉上五官一波亂飛:“薛,薛,薛薛薛?”
薛熙澤:“……”栓Q,不叫薛薛薛。
舒道炎從狼背上一躍而下,總算捋順舌頭:“薛熙澤,這是你那個未婚妻?”
他指了指站在灰狼邊的邊野。
薛熙澤點頭,正要回答,就見一根骨箭擦着他頭皮破空而來,“啵”地一聲直端端刺入了對面灰狼頭頂。舒道炎甚至還保持着他那副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詢問表情,便連人帶狼消失在了賽場上。
——“龍寶寶小隊舒道炎精神體被擊殺,随便小隊積分加3。”
終于不是加一了。薛熙澤想,原來隊長淘汰加的分會多一點。
邊這麼想着,他和邊野邊齊齊擡眸朝骨劍射出的方向看去。
銀色月華下,森白的骨翼折射出凜冽寒芒。
被舒道涼緊緊攬在懷裡的祁向陽滿臉燦爛地朝他們揮舞雙手。
薛熙澤:“……”
簡直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