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典禮當日。

如果前幾天的開學日能夠讓私人飛行器停滿第五軍事學院的大門口，那入學典禮這天就是各種各樣的飛行器把門口擠得水洩不通。前一天晚上祁向陽甚至主動詢問了邊野和薛熙澤要不要明天跟他一塊兒擠“學院專線”，好歹能保證到了過後有個落腳的位置。

薛熙澤不識好人心地拒絕了他。

然後就陷入了史無前例的停機難。

——這鬼地方甚至連最犄角旮旯的位置都被見縫插針地塞滿了Omega專用迷你飛行器。

炫酷的銀色飛行器在空中盤旋了半天，最後連盤旋都做不到了，隻能在空中和周圍同樣找不到落腳點的飛行器玩幹瞪眼。

薛熙澤感到一陣絕望。

明明去年還沒有這麼多人。

新換的仿真藍寶石串突然閃了閃，映入眼簾的是祁向陽那張該死的放大的俊臉。

他身後的場景也比現在在半空排隊的薛熙澤好不了多少。

學院專線上穿着藍白軍服和棕色軍服的學生肩踵相接，就像被小孩蹂躏過的棉線團一樣，亂糟糟、不分你我地擠在一起。

薛熙澤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同情對方還是同情自己。

“阿熙，你們到了嗎？”祁向陽開口，他臉被擠得通紅，甚至語調裡還有幾分氣喘。

薛熙澤點了點半空，接着将視角投向下方。

——是學院大門沒錯。

“到了。”他說。

祁向陽：“草，早知道我也開飛行器了，我都快被擠成紙片了。”

薛熙澤：“你仔細看看。”

祁向陽：“？”

薛熙澤努力維持着面上的波瀾不驚：“到了，但下不去。”

他又把視野拉向周圍，短短幾分鐘功夫，飛行器居然又增加了幾架，甚至初具學院專線内的模樣。

祁向陽：“……”看來條條大路通地獄。

邊野忽然開口：“阿熙，準備掉頭。”

薛熙澤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倒是祁向陽先透過共享過去的視野看見了從雲層裡探出頭來的鉛灰色巨艦：“卧槽……這不是甯芙号嗎。”

甯芙号，一艘曾在兩星大戰期間創造過輝煌戰績，後來跟着當時的艦長一同退役，然後被第五軍事學院作為鎮校之寶納入旗下的座天使級戰列指揮艦。

看見本來跟他一樣擠在原地的飛行器都陸陸續續朝甯芙号飛，薛熙澤才略帶幾分赧然地看了眼邊野。他嘴唇翕動一下，漆黑的眼底掠過絲無措。

邊野随口道：“阿熙，操作權限。”

薛熙澤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就完成了權限轉移。

隻見一個猛提速，銀白飛行器像支離弦的箭似的，越衆而出，一馬當先紮進了甯芙号的機庫。一系列操作行雲流水、震撼人心。祁向陽那邊猛然一個劇烈颠簸，伴随着一句驚天動地的卧槽，通訊界面黑了下去。

邊野打開艙門：“我們進去吧。”

薛熙澤似乎還處在對對方開飛行器技術的震撼中，隻來得及回了個茫然的單音：“啊？”

邊野揚眉，背後探出一小節翅膀。

薛熙澤忽然福至心靈，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邊野能夠後來者居上突破重圍将其他飛行器遠遠甩在身後了——操作當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現在甯芙号在空中，看上去也沒有落地的打算。退一萬步，就算它想落地，這麼大一艘星艦在這裡也完全找不到地方停。所以，如果要從甯芙号去學校，要麼就是等人齊了由有飛行種精神體的老師帶進去，要麼就是自己或者朋友帶飛，這個的大前提是自己或朋友擁有一個具有飛行能力的精神體。

他看着那節翅膀，又想起了舒道涼的骨翼，第一次在自己的陸生種精神體上感受到挫敗。

邊野帶着他往甲闆走。

一望無際的蒼穹下，遮天蔽日的巨大龍翼展開。

邊野朝薛熙澤伸手：“走吧，阿熙。”

薛熙澤眨眨眼，垂在兩側的手指不易察覺地顫了顫。

他聲音細若蚊蚋：“嗯。”

心跳鼟鼟如擂鼓。

——直到開學典禮順利結束，薛熙澤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夢遊似的跟着邊野走到根據實測成績分到的二年級S班。在一衆藍白軍服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下安然落座，紅得鶴立雞群。

祁向陽拉着舒道涼坐在中間偏後排的位置。以他們為圓心，前後左右空無一人，仿佛是什麼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阿熙，坐這邊啊。”他朝剛剛坐下的邊野和薛熙澤揮揮手，指着正前方的座位說。

“……”

于是薛熙澤又遊魂似的跟着邊野坐到了祁舒二人正前方。

看着自家表弟難得的蠢樣，祁向陽忍不住問：“邊姐，他這是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

邊野搖頭，想起這段時間薛熙澤的神不守舍，又想起剛剛開學典禮上對方一直望着的某個位置：“……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