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幽綠色光芒籠罩下，斯卡洛夫蜥蜴所處的方位就像一顆正在爆炸的恒星，足夠照亮整個星系。

“艦……艦長……”坐在CIC的副官泰倫斯讷讷出聲，下意識擡頭往艦橋看。

格洛瑞娅面沉如水。坐在側首的報務員點開屏幕上的感歎号：“艦長，剛剛收到一條來自安德雷上将……”

“立刻接通。”格洛瑞娅說。

“是！”

下一秒，顯示屏的下方彈出個小窗口。窗口裡是個鶴發雞皮的老人。

如果忽略掉老人臉上橫貫而過的長疤，他的外表完全稱得上一句慈眉善目。金色五星簇擁着劍盾的肩章閃閃發光，這位飽經風霜、站在布魯安星權力之巅的老人開口：“潘德拉肯上校。”

格洛瑞娅敬了個标準軍禮：“上将，格洛瑞娅·潘德拉肯向您問好。”

安德雷上将朝她颔首：“上校，你先前申請的調令已經通過軍部審批。第三軍、第四軍和第六軍在進入蒙德伯格光環區後将全部交由你指揮。此外，我會臨時賦予你最高指揮權限，并破格任命你為戰時特命中将，命令優先級高于所有前線指揮官。”

“感謝您，上将。”

“……”

安德雷上将歎出口氣，定定地看着格洛瑞娅。兩雙相似的金棕色眼睛隔着屏幕對望，像是完成了新與舊的交替。

終有一日，屬于年邁者胸前的累累勳章也将挂在年輕者身上。血與火寫就的生命長詩會在時間河裡永不停歇地傳承、流淌。

直到——所有過往和現在都化作漫天飄散的斷簡殘章。

良久，年邁的上将也起身敬了個标準軍禮：“願榮耀與你同在，願人類之光永存。期待你們的凱旋，中将。”

“榮耀歸于布魯安星，願人類之光永存。”格洛瑞娅回禮。

通訊挂斷。她轉頭看向顯示屏，屏幕上，千億顆恒星都為之黯然失色的爆炸仍在繼續。

剛剛的小插曲仿佛并不存在。

CIC傳來泰倫斯顫抖的喊叫：“艦長，解析完成，這是……！”

格洛瑞娅看向彈在面前的又一個小窗口，上面浮着三個标紅小字：深淵級。

緊接着，小字變成一連串警告圖标，密密麻麻爬滿整個窗口。彙報人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序列号，順位第三、第二……多重融合态，深淵級六目泰坦……阿爾……”

不等他念完那句“阿爾德烏斯在上”，距離甯芙号不到半光秒的距離，剛剛爆發完的光團陡然安靜下來。一對又一對黃金色豎瞳次第睜開，祂們先是無序地轉動一番，然後隔着屏幕，和同樣凝視着祂們的年輕艦長對望。

格洛瑞娅的嘴角勾起絲飄忽的弧度，長睫遮掩下，是一湖森冷的冰泉。而距離祂們更近，被染上一層潑墨般的漆黑的人形裝甲裡，邊野睜開眼，露出那雙和新生的泰坦相差無幾的黃金色豎瞳。

阿普裡爾回身沖向剛剛完成融合态的六目泰坦。三十米高的人形裝甲在斯卡洛夫蜥蜴龐大的融合态對比下，渺小得像一粒悍不畏死的蚍蜉。

◇ ◇ ◇

薛熙澤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他緩緩睜開眼，恍惚間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不過就這入目一片白來看，疑似一步到位上了天堂。

——假如天使們也熱愛這支前段時間在Omega間非常流行的斬A特調仿信息素濃香水的話。他想。

“你總算醒了。”畫着誇張妝容的粉裙Omega不知什麼時候摘了臉上的面具，正用那雙圓潤的狗狗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

薛熙澤想起來了，這位是賽前過來打招呼的尹然筠介紹過的粉色陣營四大金剛之一，當時站在蕾拉旁邊的希維爾。不過按照這位略顯低沉的聲線，這聲震破天花闆的喊叫顯然不是他發出的。

他麻木地坐起身，等終于看清周圍的一切，居然有點懷疑自己還沒從夢裡完全醒來。

那股從醒來就一直沒有散去的瀕死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成為焦點後的社會性死亡。

很好，又死了一次。薛熙澤苦中作樂地吸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卻愈加冷凝。

無聲的沉重氣氛以他為圓心蔓延開，挂滿蕾絲、到處都是鮮花和可愛玩偶的複古公主風粉色陣營罕見的安靜下來。

希維爾遞給他一杯茶。

茶杯用上好的骨瓷燒制，杯身繪着水墨風的修竹圓日，一圈锃亮的銀邊滾在杯口。薛熙澤卻忽略了這一系列明顯投其所好的古華國風，正死死往杯耳處盯——那裡蹲着一隻肥啾，肥啾也歪着腦袋用豆豆眼反盯他。

香氣四溢，杯裡裝的是帶有清淺桂花香的紅茶。

“謝謝。”他對狗狗眼的Omega說。

希維爾淺淺笑了笑：“不客氣的。”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也隻是重複性地彎了彎眼睛，把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