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望過來的視線，邊野略略揚眉：“阿熙？”

薛熙澤又去瞅祁向陽的愛心便當：“阿白，你也想吃嗎？”

邊野：“嗯？”

薛熙澤沒拿筷子的那隻手下意識蜷了蜷：“我是說……”

“嗯！”用行動證明好吃的舒道涼風卷殘雲般把愛心便當一掃而光，等噸噸噸喝完超大杯巧克力爆爆珠奶茶，才重重點了點頭。

祁向陽把自己的便當往她面前一放：“阿舒還吃嗎？”

舒道涼眼前一亮：“全給我嗎。”

“嗯。”

舒道涼嘴角揚起，笑得春光燦爛：“七七你真好。”

祁向陽也笑，藏在桌下的手極力掩飾什麼似的緩緩攥緊。

薛熙澤又咽下一口紫紅色的湯，鼻間籠罩的腥臭味愈加濃郁。

邊野将吃完的餐盤和碗筷收好放到旁邊，冷不防對上一汪淺灰色的湖水。

湖水的主人朝她笑了笑。

“……？”

薛熙澤也順着邊野的視線看過去，登時雙目圓瞪，心裡警鈴大作。

——你們特米納索的Omega是集體出走搬家來帝星了嗎？克萊因也就罷了，為什麼連這個人也會在這裡出現？！他為什麼還在朝他們這邊走！！

完全聽不見薛熙澤内心深處的拒絕語音，尹然筠步步逼近。

他一身紅白軍裝，繁複華美的短裙下是細細密密的蕾絲擺。随着走路的姿勢，一雙瓷白的大長腿若隐若現。

“踢跶、踢跶”——

帶有金色暗紋的短款軍靴有節奏地踩在食堂髒度喜人的大理石地闆上，就像宴會密集的鼓點，精準地敲擊着在座每一個Alpha的心房。

敲得他們丢盔卸甲、潰不成軍。

熙日從頭頂的玻璃窗上傾瀉下來，突然出現的Omega像個不真實的剪影。

邊野的瞳孔微微一顫。

克萊因和薛熙澤同時起身。

現在他們的腦電波又對上了，這回沒了面具遮掩，兩張臉都明明白白寫着“不歡迎”。

除了還在埋頭幹飯的舒道涼和看他幹飯的祁向陽，整個食堂的人都在看這邊。

幕布拉開的時候，隻有聚光燈所在的方向清晰可見。

“好久不見。”尹然筠彎起眼睛，聲音一如初見的溫雅悅耳。

薛熙澤身體繃直，像根随時要擲出去的标槍：“玫瑰學院的位置不在這邊，先生。”

作為Omega專屬的玫瑰學院，雖然明面上隸屬于第五軍事學院，但院内卻設有方方面面的Omega專供設施，包括食堂。

玫瑰學院Omega專供食堂和它的上級學院一樣，也在帝星美食排行榜上榜上有名。前者難吃得臭名遠揚，後者好吃得聲名遠播。

食堂工作人員由學院烹饪系的應屆畢業生擔任。按照規定，他們将在後廚實操一年以保證自己今後的Alpha能在家足不出戶就品嘗到不輸外面餐廳的珍馐美味。烹饪系出身的Omega也在廣大相親市場上備受好評，正如系裡長年累月挂在招生公告上的話：“想要抓住一個Alpha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通往Alpha的心通過胃”。

每一位烹饪系學子都将這兩句話銘記在心，奉為圭臬。

尹然筠：“感謝你的提醒。我隻是想過來和諸位打個招呼。”

薛熙澤努力抑制住揍人的沖動：就算揍人的和被揍的都是Omega，也并不影響黃金牆裡的家夥們立刻出警。

暴力行為，包括口頭上的暴力行為，被視作Omega最嚴重的犯罪行為之一。如果沒有Alpha親族的保釋，他們将在黃金牆裡接受再教育長達兩年，中間還包括多次Omega行為準則考核。未通過考核的Omega将會成倍延長教育時間，直到刑滿也沒有通過的将經Omega保護協會同意，帝國最高法院裁定後匹配給灰名單Alpha。

邊野繞過兩堵O牆，薛熙澤隻看得見她滑到身後的銀色蠍子辮。

掉漆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他。

“你是誰。”邊野垂眸看向面前身姿纖長的Omega。

——抑制劑可以置換，流浪星可以置換，那人呢？

人也可以置換嗎？

手骨和金屬吊墜一起挂在胸前，仿佛過去這個冰冷的字眼也被覆上了尚在人間的餘溫。

小熊公仔的嘴被縫上，耳朵被紮穿，空無一物的眼窟窿裡露出塞得亂七八糟的黑棉花。

亡者尚未腐爛的身軀爬過灰燼裡新生的墓碑。

——人呢？人也可以置換嗎？

漫無盡頭的長畫廊裡，是不是也挂有一幅畫？

漆黑與腥紅是它的底色，散落的骨殖組成它的輪廓，最邊角的位置，卻用最溫柔的筆觸畫滿了星星點點開在邊緣的玉白花朵。

是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