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和以前地下三層休息室一模一樣的冷灰色調的内裝風格，套房裡所有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幹淨如新的同時，透露出沒有人氣的冷淡。

薛熙澤在沙發上坐下，邊野從恒溫箱裡取出一杯熱牛奶遞給他。

空氣莫名變得黏膩，大開的窗外闖進來幾點不識時務的星光。

薛熙澤說：“開學那天，我曾經去玫瑰學院找過一個Omega。”

邊野颔首，斜倚在沙發靠背旁。

“那個Omega是喬喬明面上最好的閨蜜。”盡管事後證明她倆之間的閨蜜情比塑料還塑料。

邊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她是麥格中将的Omega妹妹。”薛熙澤把熱牛奶放在茶幾上，黑眸灼灼地望着邊野，“這次這個探索任務，應該不是巧合。”

他甚至懷疑姜元瑾之所以忽然暴露家裡的白子，東拉西扯一堆特米納索的内幕，都是為了吸引他們去關注他行為的原動力——接高危級任務以獲取足量公民貢獻度，進而參與到這次任務中來。

“也許這個世界不存在巧合。”邊野轉過臉回望，眼裡的金色流轉開，迸發出恒星爆炸似的光亮。

薛熙澤好像直面了一顆超新星的誕生，他略略眯起眼睛，想起一句著名的話：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有時候，陷阱也是解開謎團的線索。”邊野邊說邊拿出從格雷星的小房子裡帶回來的舊款XSR，“我們總會把他們一個接一個的串聯起來。”

并且她有預感，這一天不會太遠。

薛熙澤垂睫試圖掩去眼底的紛亂，但情緒卻是天生的叛逆者，總愛和理智唱反調。他聽見自己硬邦邦的聲音響起：“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尹然筠的事？”邊野不以為意地坐到他旁邊，将手裡的舊款XSR随手放到茶幾上見底的牛奶杯旁邊。

牛奶的餘溫散去，是和石面茶幾一樣冰冷的質感。

薛熙澤點頭。

沉默。

長久的沉默像一個密不透風的圓，又像逐漸漫上來的海水，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他在這片無從反抗的逼仄空間裡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如同起伏不定的鼓點，下一秒就會砸穿鼓面，擊碎短暫升起的那點勇敢。

久到他幾乎要為自己那句問話感到後悔準備再次落荒而逃時，邊野開口了：“其實我還沒想好應該怎麼告訴你。”

“尹然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她說，“所以我看見他的時候想，如果特米納索和流浪星可以置換，抑制劑也可以被誘導素取代，那人呢？人的思想，或者說意識，可能被另一個人取代嗎？”

薛熙澤猛地擡頭。

腦海裡浮現出尹妍喬眼裡的恐懼和憎惡，可是據他所知，尹然筠和他根本就是同父同母的血親兄妹。

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人提起自己的親生兄長露出那樣的神色？

除非……

邊野一金一藍的眼睛微微眯起，她凝視着那個舊款XSR，仿佛順着那些浸透着血與泥的斑駁劃痕一步一步走到了時光長河的對岸。

一座又一座方尖碑的盡頭，是她舊日的太陽。

流浪星的黑暗被他照亮，使她永沐晨光。

“如果這個人的思想和意識被另一個人取代了，那麼這個人自己本身的思想和意識又會去哪裡？”

薛熙澤瞪大眼，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如果他同時具備兩個人的思想和意識，那他又會是誰？”

食堂裡。

邊野問：“你是誰。”

姜元瑾家的花廳裡。

尹然筠笑着說：“嗯。我是尹然筠。”

……

“……什麼？”

邊野打開舊款XSR，還是熟悉的傳說重臨的音樂。

少年的音調和食堂裡那道茫然的、帶着奇異頓挫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歡迎來到傳說重臨，BY。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引路人小白。”

“……”薛熙澤如遭雷擊。

他沒有注意到，邊野金色的那隻眼珠突兀地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