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去看，岩泉一沖着我晃了晃手機。

除了歸還衣服的那次，這是我第二次收到他的消息。

“等下要出去走走嗎？

by岩泉”

我忐忑地擡起頭，發覺岩泉一已經在注視着我。手邊是堆砌成一摞的書，坐在其中的人依舊是溫和的目光。

18.

剛剛花卷學長說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我索性拍闆決定我這邊的高一生也跟着一起休息好了。話音剛落國見就頭一栽睡了過去，速度堪比黑洞吸食行星。

餘光瞥見岩泉一走了出去，我匆匆撇下一句「去下衛生間」，跟在他後面幾步走出了圖書館。

現在是夏天，外面很熱。

初春氣溫還未上升的時候岩泉一就不喜歡好好穿衣服，現在就變得更加過分。白襯衫上面兩顆紐扣全部被解開，鎖骨清晰可見，小臂的肌肉緊實，看上去能一拳錘兩個我。

從剛剛開始心情就很不爽的岩泉一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身後慢慢地挪動着，直到靠近了自助售貨機，他扭頭問我：“想喝什麼？”

诶？

我眨了眨眼睛，怎麼聽起來他狀态還行，沒有我想象中的生氣。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大逆不道的想法，岩泉一無奈地笑着，“我又沒對你生氣。”

“那就是剛剛真的生氣了的意思。”我指了指售貨機裡第三層的蘋果味汽水，手指在半空中頓住，偷偷扭過頭去看岩泉一的反應，他看上去卻要比我平靜得多。

那瓶汽水滾落到取貨口的位置，岩泉一拿出來，貼在了我的臉頰上。

他很快地把頭重新轉過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卻悶悶不樂的，岩泉一戳了戳售貨機上某一點，滾落出來的是一盒純牛奶，他把吸管對準戳進去，認真地注視着我，“剛剛金田一離你太近了。”

接近正午的太陽挂得老高，灼燙的陽光灑在地上，鋪展在青城不算大的綠化帶。高大的櫻花樹矗立在一側，繁複的綠葉層疊濾過，落下星點的光芒。

周末的學校算得上寂靜，我站在這裡，幾乎聽不到除了風和小貓喵喵叫以外的任何聲音。手裡無意識握緊的冰汽水沿着我的手心爬進肺腑，卻無力讓我的心髒跳動的慢一些。

原來他是因為這個在不開心嗎？

可是他明明知道的，剛剛無論是金田一或者是我，我們兩個都不是故意的。金田一隻是想讓我看看他的「将功補過」，我也隻是在那一刻回了頭。

岩泉一一定知道這一點，那他是為了什麼而不高興呢？

以前的朋友好像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不開心，我也沒有應對這種事情的經驗，手指無意識地插進兜裡，裡面已經沒有我小的時候很喜歡的水果糖了，空空蕩蕩的口袋，柔軟的布料。

我忽然恐慌起來，因為和以前不同，因為突如其來的改變。

——因為和以前不同的人。

“夏川。”岩泉一出聲喊我，我不敢擡頭去看他的眼睛，決定安靜地當一隻小鹌鹑。

他沒再喊我，頭上卻傳來輕飄飄的觸感，我怔在原地，那隻手也慌忙地撤離。

小的時候家裡有小貓跑進來，剛開始不熟悉的時候爸爸媽媽說不要去碰它，會被抓、會被小貓咪咬。我悄悄地背着父母給它喂火腿腸，後來我慢慢長大，那隻小貓來的次數越來越多。在某一天，我嘗試着摸摸小貓的腦袋，它在我手心輕柔地蹭着。

福至心靈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喝空的牛奶盒被他拿在手裡，岩泉一背過了身，脊背挺直，肩膀寬闊。我看不見他的神色，隻能聽見這人笃定的聲音。

“覺得不高興就說出來，覺得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提出來。隻要你說了，我們就一定會聽的。”

他說的沒錯。

雖然我心裡清楚金田一不是故意的，甚至有一部分的原因來自于突然轉身的我，但是當一個一般熟的異性在普通的社交距離之内靠近自己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有些煩躁。

可以說出來嗎？

這明明、明明也是我的錯——

“你可以說金田一「突然靠這麼近幹什麼」，可以瞪他。”他說，“但是不要自己一個人反複回想這件事情，無中生錯，又堆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