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醒來時聽到下人說禾清月因為他哭的暈了過去,他難受的要命。
他才不要這樣的心疼。
“怎樣才能不疼?”禾清月輕輕摸着他胸口前的繃帶,很輕很輕,仿佛隻要一用力,她就能再次從他身上掐出血來。
她也很認真的在問這個問題。
看她眼裡盈滿了渴求,沈訣回她:“幫我修一修荷包吧,修好了就不疼了。”
牽着她的手,又附贈了一條,“還有發帶,我想要一條新的。”
把注意力轉移到别的地方去,有事可做,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禾清月回扣住他的手說:“好啊,我再給你做,各種顔色各種樣式,每個都不一樣,讓你每天都不知道要帶哪一個。”
沈訣終于有了點力氣,摸着她的臉,寵溺的笑着,“好。”
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沈訣和禾清月轉臉去看,打開窗,原是外面下起了雨。
雨點又急又密,落到樹上,打的青蔥蓬勃的葉子全都低了頭。
禾清月伸手接起一捧,又全都灑掉。
“下雨了……”
“嗯,下雨了。”
雨會清洗髒污,會掩掉悲傷,會讓一切不如願都随之銷聲匿迹。所以等一等吧,等雨停後,就都好了……
此後沈訣卧床養病,禾清月就在邊上給他繡荷包。一籮筐,各式各樣,看得眼花缭亂。
唯有一處相同,便是上面的字樣,繡的全都是:“子煜,平安”。
沈訣偶有些力氣的時候,就撈過來禾清月抱一抱或接個吻,伴着窗外悅耳的雨聲。
今年的雨下得格外的長,勢有要和沈訣賽一賽的勁頭,仿佛他若不好,這雨便不停。
“今日吃蓮子粥怎麼樣?”看着越來越有氣色的沈訣,禾清月聲音裡掩不住的雀躍。
無論禾清月做什麼,他都說:“好啊。”
等粥做好,兩人各端一碗,沈訣卧躺在床上,禾清月坐在床沿晃着兩條腿,想到什麼便扭頭說上兩句小話,笑一會兒,再接着吃。
吃完收拾好,禾清月爬上床,雙臂撐在沈訣兩側,也不說話就直直看着他。
沈訣先沒忍住,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出聲道:“怎麼了?”
“近日受傷,為何不讓下人告訴我?”
“……什麼?”沈訣有些不明所以。
“旁人若說些不好聽的話,也不妨事?”
雖然聽不懂,但是先解釋:“受傷是意外,我沒法預料……”
禾清月打斷他,自顧自念着台詞,“北辰王府的四王爺,受傷也不提前知會自己的夫人,害得夫人擔驚受怕,想必是夫妻不睦,夫人苛責。你要讓旁人這樣看我?”
沈訣聽懂了,這是禾清月與他剛成婚時,他咄咄逼人的問詞,他還在那日還把人弄哭了。
他笑的溫柔,說道:“我那個時候這麼兇啊?”
禾清月狂點頭,“好兇~”
他回想起那日是貼着人耳朵說的,便學着那日的樣子,附身到她耳畔。
但這一次他溫柔至極,聲音輕的像是掠過草地的微風,帶着暖陽,帶着花香,過境留下一句,“對不起,我愛你。”
禾清月猛地抱住他,笑吟吟的說:“沒關系沒關系。”還傻笑兩聲。
傷口因撞擊有些疼,但遠不及這一刻的幸福。
沈訣回抱住禾清月,順着她的頭發,嗅她頸間的香氣,有藥香,有蓮子香,還有整日繡荷包留下的花香。一切在禾清月身上留下的香氣都讓他如癡如醉,而這一切又都與他息息相關。
可手上沾了太多血,天若不收閻王收,但就是閻王要索命,我也要把我的清月,我的小福星高懸空中,才甘心。
此前,誰也别想輕易的将我的命拿了去。
——
沈訣的傷一好,雨便停了。
在雨停之前,他和清月賞了最後一場雨,準确來說,是他賞着雨中的清月。
他披着外衫,倚在長廊的柱子上看撐着傘的禾清月。
她穿着晴藍色的衣裳,耳畔别了一朵白色薔薇花,歡脫的在雨裡轉圈,偶爾踩上兩踩彙聚的雨水,濺出漣漪,衣擺沾濕全然不顧,隻是明媚的笑着,露出兩個梨渦來,偶爾分得幾分注意給沈訣,漂亮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沈訣就靜靜的看着,再深深的望着。
那樣漂亮的人走到眼前,但被傘遮住了,可他隻想看清月。人便如他願,掀開傘露出臉,像初綻的昙花,隻一現便驚豔,要人一生一世都如願。
沈訣低頭,禾清月把傘背在身後,把夏天的最後一場雨,送到他耳邊。
“子煜,平平安安。”
他偏頭吻上那朵白薔薇,溫柔又堅定的回:“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