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朝奏:南方局部遭遇了罕見的大旱,連續數月滴雨未下,河流幹涸,土地龜裂。田裡的莊稼盡數枯萎,顆粒無收已成定局。百姓們面臨着前所未有的饑荒,家中糧倉空空如也。
再這樣下去,恐生是非。
為撫慰民心,此事當由一國之君親自出面解決最為合适。但皇帝病重,此時此刻南下,不說關懷百姓,體恤民情,他的一把老骨頭恐怕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如此,這件事便交給太子來辦。
開倉放糧,赈災救濟,刻不容緩。在宮門外,整裝待發,預備南下的時候,沈訣見到了沈潇晗。
“父皇允我同皇兄一起前行。”
沈訣并未驚訝,而是點了點頭。
一聲令下,隊伍浩浩蕩蕩的往受災處去了。
好在他們及時趕到,避免了悲劇的發生。災民們原本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面臨着橫屍街頭的絕境。在此刻看見天家黃旗,他們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朝廷來人了!”
“是天家來赈災了!”
“我們有救了!”
災區縣令忙迎上二人,兩人下馬不等跪拜,就開始籌備赈災之事。
運糧搬糧,熬粥施粥。分發衣裳,安排住所。兩人配合默契,為災民謀了一個生的希望。
寬袖衣裳在活動時很不方便,臨走時又經禾清月囑咐,于是沈訣早早就換上了粗布衣裳,還給沈潇晗拿了一身。
整日的疲憊随着衣裳的褪去,也卸掉了幾分。
災民尚且流離失所,客棧沒有空房,兩人索性擠到一間屋子裡睡。
沈訣又拿了些膏藥給沈潇晗,到底是個在寵愛下長大的孩子,穿個粗布麻衣都能将身上磨上幾處紅印。
沈潇晗看着這些瓶瓶罐罐,肯定不是沈訣準備的,不免誇道:“皇嫂倒是考慮周到,這樣細微的事都交代上了。你來赈災,她在遙遙千裡的天甯寺去祈福。你沒給她交代什麼嗎?”
“我讓她不要去。”
若拜神佛,求上天有用的話,我們就不會在這兒親眼看着一個個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災民捧着一碗粥道上無數遍的謝謝。
沈潇晗瞥他一眼,人正慢悠悠的整理衣袖。他會錯了意,調笑道:“真是恨不得把人綁在自己身上,一時一刻都離不得。皇嫂可是太子妃,怎麼可能不去。”
一方赈災,一方祈福,這是曆朝的傳統。
沈訣輕飄飄的回擊:“不是還有皇後嗎?”
沈潇晗咬牙切齒:“父皇身邊離不得人。”
沈訣一挑眉,在床上躺下了。此局,沈訣勝。
兩人不再言語,秋日靜谧,這下隻剩下兩人的呼吸。
沈潇晗上藥,實在無聊,便挑起話題來,“你知道為什麼父皇讓我随你一塊來嗎?”
本以為睡着的那人又淡淡的開口道:“顯而易見。”
此次赈災,也是一次考度。兩人分庭抗禮,平分秋色這麼久,這下就看誰能先拔得頭籌,赢得民心。
沈訣緊緊攥着枕下的荷包說道:“我不會讓你的。”
沈潇晗感覺莫名其妙,沒有應話。
床上那人起身,坐在床沿上,擡眸望去,眸子中一閃而過的危險精光,通過銅鏡直直對上了沈潇晗的眼睛,“就算你毀約,我也不會讓你。”
沈潇晗反而笑了一下,“皇兄到現在還不信我?”
“我有更值得信任的人等着我去接她。”
——
天甯寺内,禾清月跪在蒲團上,叩首三拜。
“一求風調雨順,二求災禍消散,三求萬民安康。”
敬香時,又自私的在萬民裡着重強調了“子煜”。
寺廟鐘聲脆響,驚起一樹鳥散。
禾清月看着天邊鳥,遙遙寄相思。
這是她在廟裡的第十五日。
看着日漸消瘦的人,亦梨心疼道:“太子妃何苦來此為難自己,祈福之事當由皇後來做,殿下也不希望您來,您為何執意要來?”
禾清月雙手一背,望着天。秋日天氣多變,晨時還灰蒙蒙的,此時又澄澈如洗。
她道:“我來體驗體驗廟裡的生活。不體驗不知道,整日吃齋念佛,好沒意思。”回頭笑道:“難為你跟我來受苦了。”
亦梨看人笑更是心疼萬分。
禾清月總是用玩笑來掩飾一些真相。
皇上把皇後留在身邊是為了牽制沈潇晗,把禾清月派到天甯寺是為了壓制住沈訣。
當初诏書下到府裡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诏書上是自願,但裡面的深意,禾清月還不至于悟不出來。
寺外的侍衛奉聖上之命保護太子妃,其實就是變相囚禁。
怕人沒野心,又怕人野心太大,帝王家的制衡之術,要算計到入土的那一刻。
可是,既然哭着也要留在沈訣身邊,那這幾日的自由又算的了什麼。
禾清月伸手抓着天邊一縷雲,看着盈盈發光的玉镯子,舒了長長一口氣,“他會來接我的。”
“在這之前,好好吃飯。”說着就拉着亦梨蹦下台階去吃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