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了,等不及,所以做了小尾巴。十七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
住在這客棧的時間過久,客棧裡的夥計基本都認識他,出手闊綽的大主顧,不會有人不尊敬。所以在跟十七打過招呼後,也會跟這個小尾巴問句好。
一路上問候太多,他們叫的“沈公子”要比“十七姑娘”熱情的多。
十七覺得自己的掌櫃身份受到了威脅,便回頭問道:“你跟我幹嘛?”
沈訣興高采烈的走近一步,想說“看到你就高興,所以想跟着”,可還沒開口就看到人往後撤了半步,他一臉的不可思議,“你躲我???”
剛剛距離太近,十七自覺退後半步。聽人喝,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心虛,又把步子挪了回來,正色道:“公子多心了,我沒躲你。”
他又近了一步,可她又退一步,再近還退,如此往複就沒有不躲的時候,直到抵上身後的廊柱無處可躲才消停。
沈訣眉心一跳,咬牙切齒道:“還故意躲我?”
“……沒躲。”十七眼神躲閃,一整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陣掌風從她耳畔劃過,拍到了她後背的廊柱上,厲聲道:“還敢說!?”
被人拿住了,十七緩了口氣道:“好!就算我躲你了。可你這麼大一個人突然湊過來,誰能不躲?”
沈訣一字一頓道:“你不該躲。”
她眉頭一蹙,伸手指他,“你這人說話好沒道理,什麼叫我不該?我憑什麼不能躲!?”
越是這麼說,沈訣越生氣。他順勢捏住她的手扣到柱子上,讓她連掙紮的可能都沒有,又湊的更近,盯着她的眼睛悠悠道:“你說憑什麼?”
距離近到十七都數的清他的睫毛,氣息也打在她的臉上,她瞬間耳熱,偏過頭妥協,快速道:“行!你是大主顧,我是小掌櫃,你财大氣粗……你出手闊綽!我要賺錢,我不躲了!”
話都說到這兒了,該放手了吧。十七悄悄睜開眼瞥了一下,結果正對上他的視線,又急忙閉上眼,企圖掩耳盜鈴。
沈訣松開手,歎了口氣,“紙老虎。”
還跟以前一樣。
十七捏了捏手腕低聲喃喃:“什麼紙老虎……誰讓你用那麼大力,疼的我沒法反駁。”
她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沈訣聽到了,他拉過她的手腕輕輕揉着,嘴上說她“嬌氣”,但内心又在譴責自己沒輕沒重的下手。
十七這回真不躲了,沒所謂的任由他擺弄。她看着他認真的眉眼,定了定神,平靜道:“我說,你我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為什麼?”
“你我心知肚明。”
十七覺得有些事情不必說的太過于清楚,但看人實在不解的樣子,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還是說清楚的好。
她将這幾日發生的事,細思斟酌了一番,說道:“你看啊,你拿我當故人的替身,我呢,賺你的銀錢,這樣咱倆算兩清,互不相欠。但是旁人不知情,先前那次,不就有人說我是你養得外室,還說你眼光不好。我聽的多了自然不在意,但你因為我而招惹這些是非,是不是不劃算?”邊說還邊比劃,生怕人聽不懂。
她是覺得既然已經賺了他那麼多銀兩,再讓他因為自己挨罵實在是說不過去,所以把事情跟人講清楚。
她也說的夠體面,夠為人着想了。可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可以說是陰沉。
為了恢複她的記憶,沈訣找了各色大夫,還尋了些歪門邪道,其中不乏禾清月之前愛看的話本。他還真信了話本裡的鬼話,以為他們曾是真心相愛,即便她失憶了,仍會下意識依賴他。不曾想,原是她又暗自揣測,自圓其說。
難怪他動手動腳的都不反抗,原來是心甘情願的做了自己的替身。
他攥緊雙拳,喚了聲“十七”。
十七聽人叫她名字,沒來由的害怕,覺得他是在生氣。可他為什麼會生氣,她又為什麼害怕。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茫然擡頭,“怎麼了?”
他的嘴唇抖了抖,“你拿自己當什麼了?”
看起來是很生氣,她又問了一句“什麼?”
“旁人說你,你滿不在乎。做了替身,居然還心甘情願?你那倔脾氣哪裡容得這般作踐自己?你把自己當什麼?”
居然是為這事生氣。
“可是我明明反駁過。”十七頭疼,雙手一攤,解釋道:“在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我就說過你認錯了人,是你固執的認為我是她。我說服不了你,就隻能找個理由強迫自己接受。這樣你我都不會有損失。如果我再跟你争執下去,你還是會認為我是她,我還是會認為你認錯了人,繼續下去隻會吵個翻天覆地不可開交。這完全沒有意義。倒不如坦然一點,你我都好。”
話說完,沈訣啞口無言。他氣上心頭,竟将此事忘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就是她。”
原來不是沒脾氣的忍氣吞聲,不過是基于現狀,尋了一套明哲保身的辦法,這樣才不至于受欺負。看得透徹,思慮深遠,還是那個聰明的禾清月。可也還是那個倔脾氣的禾清月,直到現在仍然不相信自己就是。
十七搖頭,“我也跟你說過我的身世,這總不可能是假的。”
“萬一你的身世是心懷不軌之人捏造的呢?”他早已懷疑那個柳憶安,是不是通過什麼方式,篡改了她的記憶。雖然神乎其神,但不是沒有可能。
“不可能。”
沈訣剛想說“怎麼不可能”,她又說道:“憶安哥哥不會騙我。”
霎時,沈訣額間青筋暴起,咬緊了後槽牙,“又哪裡來的好哥哥?”
拿自己當替身不算完,哥哥姐姐也得整一套。要讓喬心竹和霍百齡知道這事,非氣哭不可。
他扯了兩下她腮上的軟肉,替他們教訓她一頓。
十七拍他的手,含糊不清的說道:“幹嘛總是掐我的臉,本來就不好看,再被你掐變形,更不好看了。”
他停了手。突然想到,他好像從來沒問過,她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十七揉着臉,悶聲道:“樹枝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