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暫歇,天幕卻依舊陰沉得可怕,如同翻轉倒懸的古老海洋壓迫大地。厚重的雲層低垂,仿佛随時會再次傾瀉下無盡雪花。
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道道細小的白霧,将視線模糊成一片蒼茫。
琳達一家木屋外的某個角落,三小隻正哼哧哼哧地發揮着與生俱來的狼狗天賦——打洞。
爪子飛快地刨動着地面,泥土雪屑四濺,毛茸茸尾巴随着動作左右搖擺,顯得格外賣力。
“話說回來,它們似乎長大了不少啊,看來權柄結晶還是有作用的。”巴倫默默與記憶做對比,發現三小隻已經進化到了半隻小腿高度。
“狐狸,我們找到東西啦!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要的。”狼大興奮地擡起頭,爪指一塊沾滿泥土的金屬物體,眼底得意閃爍。
巴倫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咬牙用力把那塊金屬拔出。
“咣當——”擲地有聲。
随後他迅速用抹布拂過表面,拭去覆蓋的泥垢,逐漸展露出它的全貌。
那是一顆比人頭還要寬大的齒輪,通體泛着冷冽金屬光澤,邊緣鋒利而精确,每一個齒都巧若天工,呈現出完美而圓滿的弧度。
齒輪表面如同鏡面般光滑澄淨,倒映出約書亞怪異的神情。
他站在一旁,眉頭微皺,眼中滿是疑惑。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土地,又擡頭看了看巴倫,心中充滿不解。
為什麼他家房子底下會有這種東西?
老師又是怎麼知道這東西在房子底下的?
黑狼問号,但狼不說。
雖然巴倫看出了約書亞心中的疑惑,但他隻能選擇緘默。
畢竟,他也不可能大咧咧地告訴自家學生:“在正常劇情線裡,你将先後經曆親人離世,老家被拆,自己也會成為王國頂級通緝犯,最後黑化成為滅世大魔頭。”
那樣别說約書亞承受不了,巴倫自己都無法接受。一個行蹤捉摸不定的“錯誤”已經足夠讓人頭痛,他可不打算再培養一個跟自己時刻作對的天命之子。
“約書亞,你先把齒輪收到陰影裡,待會我們進山要用。”巴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語氣平靜而堅定。
約書亞點頭,雖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他對巴倫的信任讓他沒有多問,隻是果斷伸出手,掌心泛起一陣陰影波動。齒輪随即原地消失,完整出現在陰影夾層中。
“之前讓你找霍德讨來的藥劑呢?也拿出來吧。”
聞言約書亞憑空捏出兩瓶赤紅色的灼陽之心,即便在冬日它們依然保持溫熱,好似真有太陽融入其中。
接過一瓶藥劑,巴倫仰頭飲下。藥液入口順着喉嚨滑入體内,于是太陽也随即紮根腑髒,源源不斷為機體生産熱量,流遍四肢百脈,足以抵抗最嚴峻的冰霜嚴寒。
約書亞緊随其後,将藥劑一飲而盡。
嗯,甜滋滋的~
“走吧,我們進山。”巴倫大手一揮,視線望向遠處連綿不絕的群山。狐耳顫動,似乎在感受着風中的訊息。
今早禱告後,巴倫宣布了暫停數日教堂活動的決定,為他們留下了充足的行動時間。
按照小說裡他所設定的劇情,此行不會花費超過三天,沒有規定具體時限隻是為了以防萬一,防止因巴倫超時未歸導緻麥鎮混亂。
盡管他從沒有承認過,可實際上在邁爾斯伏誅後,他已當之無愧成為鎮裡的頭号角色。
是信衆與神明保持聯系的中介橋梁,是助迷茫人驅散陰霾探明道路的輝光燈塔,更是無數鎮民日常生活的定海神針……
而山道果然如約書亞昨日所言陡峭難行,積雪覆蓋的地面濕滑難走,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好在巴倫提前備好了一套便于行動的常服,利用狐人身姿輕盈的特性,腳步靈活無聲,仿佛與整片山林融為一體。
天氣詭谲多變,眨眼間又飄下了雪花,洋洋灑灑地蓋覆在他們的毛發上。
于是他很快變身為一隻糖霜狐,和三小一大共四隻糖霜狼共同在林間攀升。
“約書亞,按我說的做,你先把那顆齒輪拿出來。”巴倫的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清晰。
剛剛約書亞拼盡全力才讓注意力從那條火紅蓬松的狐尾上轉移,此刻冷不丁聽到巴倫說話,頓時有些慌張地把齒輪從陰影夾層中取出,緊緊抱在懷裡。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師衣袍下的尾巴,莫名其妙地就開始心煩意亂。
明明隻是尾巴而已,他自己分明同樣天天露着的。
“然,然後呢?”他結巴起來,肌肉分外僵硬,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幸好巴倫并未在意,隻是繼續下達指令。
“然後你需要做的就是徹底靜下心,跟着我的節奏,深吸氣,深呼氣~”聲音柔和而舒緩,帶着某種魔力,使人不由自主地放松沉浸……本該如此。
因為約書亞的腦内始終氤氲着那片火紅,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呼吸反而愈發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