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項鍊,是老師消失前贈予我最後的物件,現在我把它借給你,作為她身份的象征。”
“老師她曾與聖天母教士波普曼是老友,當然如今得叫人家主教了。”
幾句話内蘊含大量信息,光速湧入神經。巴倫眉頭緊皺,大腦正超負荷運轉着,試圖盡快理清其中關系。
結合先前已有線索,他摸着下巴猜測道:“奧菲利亞·哈爾?”
米切爾略顯驚訝地點點頭:“沒想到你會認識她,我還以為壓根沒人會去翻閱教會那些文绉绉的曆史書呢。”
“不過恭喜你猜得沒錯,她曾經擔任過我的繪畫老師,并且這件事件隻有四個人知道。”
“我,老師,波普曼,以及父親。”
語氣透露着無盡懷念,他勾過巴倫肩膀,集思廣益共同完善下一步行動計劃。
“……到時候你就拿上項鍊去教堂找他,以我的名義向他發出邀請。”
“單憑老師的面子,波普曼就一定會應邀……”
巴倫連連點頭,順帶補充了些許微小細節。
就這樣,一項計劃逐漸在他們手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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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狂信徒,兒子大概率也會是狂信徒,這并非無稽之談。
自幼以來,萊塔時刻被教育要崇拜神明,要尊敬神明,更要信仰神明。
毫無疑問地,他成為了聖天母教會的一員,并以此作為榮耀日複一日挂在嘴角。
幾十年來,他無比期望自己能有幸于夢境中得見母神榮光,可惜從未收獲理想的結果。
但今天夜裡,事情似乎有些不同。
“這是哪兒?”
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着萊塔,讓他下意識因寒冷而顫抖——他很清楚自己正處于夢境。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他把兩手圈成喇叭狀,大聲朝周圍呼喊,卻隻能聽到屬于他自己的回音。
“難道這是聖天母的考驗?”
當想法出現的瞬間,天地誕生了第一縷光亮,如燈塔般平靜甯和地指引前進方向。
萊塔下意識追随光線開始奔跑,以為那遙不可及的盡頭就是聖天母神聖而偉大的國。
加速,再加速,永不疲憊地邁動雙腿,直至皮膚撕裂,筋肉溶解,白骨破碎。
血迹淋淋鋪就朝聖之路,他終于抵達最後的終點。
可視線内卻并未如意料中出現神明,反而是道方方正正的……門?
“如你所見,這是一道門,一道窄門。”
有聲音悄無聲息響起,但萊塔似乎并未察覺到任何問題,隻是面色陶醉地聆聽那純美聖潔的語言。
“虛無,荒誕,亦或悖謬。你大可傾盡世間一切詞彙去描述它,卻始終無法摸索到合适的形容。”
于是他不解地抓耳撓腮,哪怕面容被利甲撓得血肉模糊也未曾止息,暴露其下蜿蜒走形的生命河流。
“然而它并不複雜,你的内心其實早已為它下達定義。”
“人類往往将‘門’視作從一個空間通往另一空間的連接中樞。事實上每道門都是‘中樞’,唯獨‘連接’各有異同。”
“現在,請告訴我,你面前這道窄門,它又連接了什麼?”
萊塔雙眼變得通紅,宛如自溫熱體腔内新鮮取出的腹髒,搏動複搏動,幾近炸裂。
他聽見自己幹燥嘶啞的聲帶顫抖道:“信仰。”
“它,連接了我與母神的信仰。”
窄門變換了形狀,好似聖天母慈悲的懷抱,蠱惑他安詳閉上眼睛,永遠沉淪其中。
眼皮頓時重若千鈞,萊塔選擇順從靈魂的最深欲望,幹脆朝門内栽去,再不醒來。
自此,黑石城的高空又多出了一道門。
而在它身邊,同樣懸浮着其餘數十道,亦或數百道窄門。
它們漂浮于不可知的羊水中,被神聖的臍帶相互勾連,糾纏于無盡輝光之巅。
咕噜噜——胎兒噴吐泡泡,于子宮内嬉笑。
它們天真無邪問道:“母親何日分娩?”
“何日分娩?”
那道聲音遺憾歎了口氣,帶着親切與慈愛一一摸過門扉,不舍地搖了搖手。
“該去尋找下道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