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田培育過程中,請農業專家嚴格遵守行動規則,以避免惡性事件發生。】
血絲幾乎侵蝕了所有眼白,使得此刻的凱爾看起來分外恐怖。
顧不得打理潦草的造型,他顫抖着身子蹲在陰暗角落裡寫寫畫畫,筆尖摩擦紙頁的響動宛如蠹蟲啃噬木料的腐骸。
【第一,确保職業能力可以正常使用,它是進行育種的必要前提。】
【第二,允許嘗試不同作物的雜交,但很大可能無法取得滿意的結果。】
【第三,禁止……】
房門轟然敞開,可凱爾卻置若罔聞,依然沉浸式徘徊在理性與瘋狂分界的懸崖邊緣,唇齒間時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
鞋底與地闆碰觸奏響規律的“哒哒”聲,經過數月恢複終于擺脫瘦削的女士緊蹙眉頭,走到神志不清的凱爾身邊。
琳達從未見過大兒子如此失态的模樣,捂着胸口憂心忡忡問:“凱爾,你究竟怎麼了?”
“自昨夜從試驗田回來後你就成了這個樣子,不願吃飯,不敢睡覺,哪怕和我說話也心不在焉……”
她低頭微微歎氣,似乎已經意識到對方目前完全聽不進去她的說教。于是琳達幹脆一轉話題,将主角替換為某隻黑狼。
“約書亞,你的弟弟,還記得嗎?”
聽見親切的名字,凱爾手中動作放緩些許,似乎被部分吸引了注意力。
“幾日前鎮長選舉結束後,巴倫大人特地将我留了下來。不過當時你忙着回去,對我們談論的内容并不知情。”
又一個觸動心靈的名字,讓他下意識丢開紙筆,腦袋僵硬昂起。
“據大人親口說法,約書亞最近将會回家和我們住段時間,以‘探親假’為由頭。”
“就像曾經一樣,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難道你不開心嗎?”
情不自禁地,笑容頑皮蔓延至琳達的臉頰:“不管怎樣,身為你們的母親,我很開心。”
“非常的開心。”她再次強調。
凱爾總算回歸心神,大喘着氣脫離先前那種詭異而無法自持的混亂狀态。
“母親。”他閉上眼睛,渾身緊繃着傾訴導緻異常的源頭:“我的試驗田裡,出現了一些意外。”
“意外?我似乎沒有從其他同事那裡聽說。”
“因為隻有我發現了它!”
紙頁鋪開,那些他一筆一劃記錄下來的真實,盡數展現在琳達的視野裡。從伊始至結尾,字迹愈發扭曲難辨,很清晰地反映了凱爾當時的意識情況。
而其中最為駭人的,便是最後落筆的終末“規則”。
【第八,作物沒有思想!作物沒有意志!作物沒有聲音!】
【它們絕對不會說話!】
這條規則來來回回重複了三遍,似乎正聲嘶力竭地警示危機。
比起所謂的記錄,在琳達眼裡它們更像精神病人歇斯底裡的無義呓語,憑借毫無規律的邏輯鍊與颠倒詞句來故意抓人眼球。
可惜源頭是自己的好大兒,這讓她無法心安理得選擇忽略。
“你确定你寫的……沒問題?”琳達表情嚴肅地進行最後一次确認。
“句句屬實!母親,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點點頭,随後果斷扭身尋求外援幫助,“約書亞,你可以進來了。”
實際上早已抵達多時的大塊頭黑狼默默走出陰影,用微妙的視線掃射許久未見的兄長。
“哥,你怎麼……”他猶猶豫豫想要說些什麼,但考慮到凱爾極不穩定的情況還是閉了嘴巴,認真閱覽着紙頁。
“如何,你可有頭緒?”琳達半期待半憂慮地問。
“很遺憾并沒有。”狼顫了顫耳朵,眼神堅毅,決定用更直接的方式解決難題:“哥,我們一起去試驗田吧?”
看似提議,實則不容置疑。
盡管凱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極度抗拒,但他依然無法掙脫約書亞的鉗制,被陰影繩索捆着綁上馬車。
“唔!唔——”作物不會說話!别去,别去!
鞭聲驅動馬車行進,約書亞用力按住試圖蛄蛹逃跑的凱爾,面露疑惑:“他在說什麼呢?”
“可能是在表示激動,因為這次有我們的陪伴?”憑借理論存在的母子感應,琳達短暫兼職起翻譯官。
“唔,唔唔!”不可以,我們不可以這麼莽撞啊!
“他說,他很感謝我們能夠挺身而出。”琳達冷靜作出诠釋。
“不用太客氣。我們是家人,應該的~”狼雀躍地搖動尾巴,熟練圈住凱爾的臂膀好讓他們緊緊貼在一起。
“唔唔唔。”母親你别再亂講了。
“他認同這個道理。”
于是凱爾徹底放棄掙紮,面如死灰地被強硬拐到往日熟悉的試驗田。當腳掌與土壤相接,本該噴薄而出的神農生機卻不見蹤影,所傳遞的唯有空空如也的寒寂。
陰影悄然撤離,凱爾總算如願回歸自由之身。
狼再度翻過手稿,并望向擺爛的兄長:“現在就請你解釋下,為什麼會突然寫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