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
哈桑剛想組織語言,婦人卻率先搖了搖頭:“不對,沒區别的。”
“我的身子已經逃不了了,但孩子他是無辜的。看在聖天母的份上,好心人,你帶他走,一定叫他活下去!”
“那你怎麼辦,就打算留在這裡?”
“嗯。”她有氣無力地笑着點了點頭:“好心人,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可以麻煩你把刀遞給我嗎?”
非常突兀的請求,不可避免地讓哈桑面露猶豫。不過思索片刻後,他還是拔出了腰間鋒銳的武器。
刀柄朝向婦人,他們完成了一次古怪交接。
“謝謝你,想必你也有苦衷吧,我盡量不去帶給你困擾。”
“另外,他的名字是‘瓦力’。”
飽含愛意地看了看孩子,剛做新手母親沒多久的婦人發出如釋重負的感慨,果斷終結了風中殘燭的性命。
血液如噴泉般自脖根湧流,昙花一現最後的靡豔。
如果她無法逃跑,那麼結局就隻有死亡,因此她選擇用自己換得瓦力繼續生存的希望,哪怕希望再怎麼渺茫。
哈桑把刀塞回腰間,替婦人阖上雙眼喃喃低語:“願菩薩保佑你,祝你早登極樂……”
屋外腳步聲再度踏響,有其他人來到了附近。
他懷抱哭累到睡着的瓦力扭頭向身後看去,果不其然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盧卡,曾經矛盾部落的死對頭,放逐普拉托夫部落的執行人,以及哈桑如今名義的“上官”,正冰冷地掃視四周。
大跨步走進一片狼藉的簡陋房屋,他先是瞥了眼了無生息的婦人,微不可查地颔首。
緊接着,他就把注意力轉向那個哈桑試圖遮掩的嬰兒。
“長官好!”腦中警鈴大作,緊繃的神經令哈桑不由自主直起腰闆,标準施行軍禮。
“你在做什麼?”
“他,我……”
汗液浸濕衣襟,他從未感覺語言如此蒼白且匮乏,一時間連個像樣理由都找不出。
“别留活口,這是米哈伊爾陛下的口谕。”盧卡自始至終都清楚荒民的真正目标,故而并沒有持有多餘的憐憫之心。
哪怕僅僅隻是小嬰兒,但凡可能埋藏隐患,斬草除根才是最優解。
說明了最終通告,他便準備繼續去其他地方巡邏,避免先鋒行動出現意外。
“不要走,盧卡長官!”
“還有事?”盧卡停下腳步。
“那個,我請問。”冒着身份暴露的風險,哈桑低聲懇祈道:“我可以撫養這個孩子嗎?”
見盧卡并未立刻反對,而是像觀察奇葩一樣歪頭看着自己,他就知道還有機會。
“長官,求你體諒體諒我。我已經三十多歲了,家裡卻還沒有子嗣,父母和妻子都嫌棄我沒用……”
犧牲了寶貴清白的哈桑開始發揮文學功底編撰故事,恰巧匹配自己給自己捏的滄桑外表。
“我找過好多醫師,結論都說問題出在我身上。”
“妻子想養孩子的願望遲遲得不到滿足,每次回家從沒給過我好臉色瞧,日日數落我不配做一個男人!”
萬年冰山面容難得展露些許融化迹象,于是哈桑說得愈發起勁。
終于盧卡再也聽不下去,擡手止住那張滔滔不絕的嘴,語氣嚴肅:“我再重複一遍。”
“對于敵人,必須不留活口,這是鐵律!”
話畢,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沒再留給哈桑一點多餘的視線。
小插曲落幕,房屋内重歸寂靜,已經冰冷的婦人屍體仍保持原本姿态。
但好在,她的犧牲并非毫無價值。
“對待敵人和對待戰士家屬,那能一樣嗎?”
“瓦力,從今往後你要記得喊我父親哦~”
苦笑着摸了摸一無所知的嬰兒,哈桑将婦人深深刻入記憶深處。他決定回去便托人繪制一幅婦人的肖像畫,待未來瓦力長大後再給他瞧。
“至于現在,還是先做好眼前事情吧。”
呼出一口氣,他帶着瓦力離開了這片充斥死亡氣息的地界。
今夜發生的所有,他都将事無巨細地通過書信告知遠在娜傑日達觀摩局勢的巴倫。
哈桑無法憑借個人力量阻止戰争進展,可他堅信着,神通廣大的長老一定能夠創造奇迹。
傳說中被稱之為“和平”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