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記不清自己究竟揮出了多少拳,隻覺得胸腔裡翻湧的恨意化作鐵拳,一下又一下砸向瀚澤。他要為哥哥讨回公道,要讓這個害了哥哥的人血債血償。直到瀚澤癱軟如泥,再沒了反抗的力氣,小川才驚覺對方已然昏死過去。
眼前的瀚澤狼狽不堪,整張臉血肉模糊。左眼腫得隻剩條細縫,鼻子歪向一邊,露出歪斜的假體——原來那些年他竟偷偷照着哥哥的模樣整容,可再怎麼雕琢,也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豐過的嘴唇此刻腫得發紫,像是被毒蛇咬過的爛肉。
小川冷着臉,先撥通120叫救護車,又毫不猶豫地打給110報警:“整整十年!警方居然都沒查出當年屋裡的煤氣味是人為的!所有人都以為是意外洩漏……”他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憤怒與不甘。
此刻坐在我對面,小川緩緩講述着事情的來龍去脈,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悲傷:“哥哥的死一直被認定為自殺,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還他清白……我不想他一直背着這樣的名聲。在我心裡,哥哥永遠是那麼陽光,我從來不知道他有抑郁症……”
“那時候你還小,”我輕聲安慰道,“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那些痛苦和陰霾,都獨自藏在心裡。”
“你怎麼知道這些?”小川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其實是我猜的……”我如實相告,“就像父母總是把苦難留給自己,把溫暖留給孩子一樣。”
過了許久,小川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突然猛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神裡滿是急切:“言哥也是這樣,他最疼我了!我們快去接他回來,他肯定等急了!”說着便拉着我飛奔出門。
剛進門的樂樂被我倆風風火火的樣子吓了一跳。我們直接鑽進車裡,小川沖司機喊道:“别停車,去公安局!”
“出什麼事了?這麼着急?”樂樂一臉震驚,聲音裡帶着不安。
“我們去接言哥!”小川難掩激動。
樂樂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而我的心早已狂跳不止,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此刻隻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飛到顧星言身邊。
小川的手指在佛珠上飛快撚動,平日裡沉穩的模樣蕩然無存,念珠碰撞聲急促得如同鼓點。“今天到底是第幾天了?”他聲音發顫,喉結不安地上下滾動。
“七天,整整七天了!”樂樂攥着座椅扶手,指節發白,“每分每秒都像在熬刑,度日如年啊!”
七天!這個數字如重錘砸在心頭。整整七天沒能見到顧星言,他在裡面吃得飽嗎?睡得安穩嗎?會不會被折磨得瘦骨嶙峋?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顧星言憔悴的模樣,我緊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等接出來,我一定要炖最補的湯,把這些日子的苦都補回來。
車子在颠簸的路上疾馳,我的思緒比車輪轉得還快。好不容易到了警局,我幾乎是踹開車門沖出去,三步并作兩步沖向陳警官辦公室。玻璃門被撞得哐當作響:“顧……顧星言能放了吧?我來接他!”
正喝水的陳警官被驚得嗆咳,茶水灑在文件上。他盯着我漲紅的臉,又看看随後趕來的衆人,眼神滿是困惑:“不是……顧星言已經被接走了,說是他親戚來辦的手續。”
“什麼親戚?!”我感覺心髒漏跳一拍,寒意順着脊椎往上爬,“顧星言根本沒有在世的親戚!”
陳警官翻着記錄本,吞吞吐吐道:“說是……侄子,年紀不大,看着像大學生。”
“侄子?哪冒出來的侄子?”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大腦瘋狂搜索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顧星言有這号親屬。
樂樂急得直跺腳:“言哥就這麼跟人走了?警方放人總得征求本人意願吧!”辦公室裡氣氛瞬間凝固,隻有小川佛珠的碰撞聲,愈發急促慌亂。
我在原地來回踱步,大腦亂成一團麻。顧星言怎麼會輕易跟陌生人走?是被威脅了?還是許下了什麼誘人的承諾?可顧星言的性子,尋常誘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讓我想想……”陳警官摩挲着下巴,眉頭擰成疙瘩,“顧星言剛看到那年輕人時,确實一臉驚愕。但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就答應離開了——因為旁邊有人摘下口罩……”
口罩後的面孔究竟是誰?能讓顧星言連猶豫都沒有就選擇離開?
“肯定是洛小舞!除了他還能有誰?”樂樂一拍大腿,語氣笃定。
我轉頭看向小川:“最近洛小舞聯系過你嗎?”
小川垂着頭,聲音裡裹着冰霜:“沒有。他一次都沒露面。”
“你們警察怎麼能這麼草率放人?!”樂樂急得眼眶發紅。
“這話說的!”陳警官有些委屈,轉身拉開抽屜翻出一沓文件,“所有手續都齊全,顧星言本人也簽字确認了,總不能強留吧?”
走出警局時,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空氣裡裹着刺骨的寒意,潮濕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天氣預報裡的雪終究沒來,可這陰沉沉的天,比落雪更教人心裡發堵。
“也不知道言哥穿得厚不厚……晚上住哪兒?吃得好不好……”樂樂碎碎念着,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割在我心上。
喉頭泛起陣陣苦澀,我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陌生:“……有煙嗎?”
“野哥,你……你向來不抽煙的呀,也就拍戲的時候例外……”樂樂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啊,連我自己都沒想到,那三個字會沖口而出。可此刻,心底對煙的渴望如同一團火在燃燒,無法抑制。
“我……我去給你買口香糖吧。”樂樂的手在口袋裡捏着,那裡藏着煙,他沒舍得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