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會在常來閣遇到謝渡江暮歸有些意外。
“好巧,郎君也買衣裳?”
脫去了粗布袍,謝渡衣衫上繡的竹紋精緻,一看就不是這種小店能做出來的。
喔,這是懶得裝了麼?
謝渡沒答,隻吩咐人幫着江暮歸把雞蛋和黃豆送回去。
巧倒是不巧,他今日本來也是要找江暮歸的。
他已經打聽過,江暮歸的确是三年前被張家夫婦收養的,後來張隐死了,張家他們三口人過日子。
名字時間都對得上,雖說眉眼變化不大,氣質倒是變了。
謝渡沒忍住伸手去摸她的頭,最終卻落在她肩上,輕聲歎氣,問道:“要回去了麼?”
“嗯,快到晌午了,回去給阿娘做飯。”
“好乖。”謝渡笑意融融地誇她。
見江暮歸從次數不多,倒依稀記得她是個調皮的,會爬到他老師身上捏他老師的臉,也曾頂着圓蘿蔔一樣潤乎的小臉向他讨要點心。
老闆拿了布出來,江暮歸抱着和她一般高的布帶着謝渡往回走,一踮一踮的,腦袋後的小發髻也跟着晃。
謝渡抽出她手中的布,聽她問道:“昨日你為何沒有來?”
“欽差大人重視我,我離不開。”
“哦。”江暮歸晃了他一眼,“郎君今日的衣裳精美。”
“在怪我昨日穿粗布衣裳污了你的貴眼?”謝渡打趣道,“還是覺得我在騙你?”
江暮歸呵呵笑兩聲,回道:“我就不說了,郎君心裡有數,隔老遠都聽見你打算盤的聲音。當然,我說郎君你是在為災民籌謀算計。”
此地無銀三百兩。
想陰陽怪氣就直說,還得裝腔作勢地掩蓋一下。
蜀地人是都長着十八彎的腸子嗎?
“江小娘子先發制人熟得很,昨日說我家大人出爾反爾今日就說我算盤打得響,明日是不是就說我家大人求着你做飯了呢?究竟是誰的算盤珠子打得響?”
江暮歸不置可否,“如此甚好。隻是當不上一個求字,欽差大人一句話,我拎着包袱滾過去,肝腦塗地為他效勞。”
這牙尖嘴利的,哪兒像是個十二歲的姑娘?
謝渡有充分的利誘懷疑江暮歸被上身了。
臨了江暮歸還不忘加把火諷刺下謝渡,“但欽差大人一直不肯露面,堂堂正正得叫人碰不上,也不知是不是太忙。”
江暮歸剛說完就有一人火急火燎地撲上來,對着謝渡就是一個大禮。
“謝侍郎,官驿被災民圍住了!還請您回去住持大局!”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誰也不尴尬。
謝渡道:“确實忙,這不剛碰上又要走了。看來今日是沒福氣吃到江小娘子的美食了。”
他甩袍而去,風吹起衣袖偏偏,溫潤如玉。
“等等!”
江暮歸小跑跟上,“謝侍郎不嫌棄我便前往官驿為諸位大人做一頓飯吧。”
謝渡未停下腳步,道:“也好。”
兩人心頭各有盤算,誰也沒顧得上在路上說話。
侍郎,從三品的大官,看他也就二十左右,手段可不簡單呢。
莫不是他也抱着誰的大腿?
一到官驿門口可不得了,外頭圍滿了人。
官兵沒謝渡的命令不得擅自傷人,反而是災民興緻勃勃地梗着脖子耀武揚威,打傷了好幾個官兵。
這會兒子正擠在那門口推搡。
“這些災民受了侍郎大人您的恩惠,現在伸手向侍郎大人要錢了。”
江暮歸在一旁默默吐槽,“升米恩鬥米仇,豬大腸沒把他們胃填飽倒把他們臉皮變厚了。”
小吏看江暮歸用白眼陰恻恻地說這話笑也不是,不笑又忍不住,接下來說什麼也忘了。
謝渡回:“當初你可是也想接濟他們。”
“那我接濟歸接濟,我當我的懸壺濟世觀世音,又不是散财童子。下次怎麼着也得收點錢,不然就賣苦力,人不狠位不穩。”江暮歸抱胸凝視,面目不悅。
“可你今日對那位老婦人似乎并不狠毒。”謝渡無情拆穿。
“我、”江暮歸略略一哽,“我花錢買東西關你什麼事,謝侍郎把我跟的緊。”
“那你說什麼辦?”
江暮歸打量着,“其實咱們老百姓最善良,輕易不鬧事的,況且他們還受了侍郎大人你的恩惠。啧……這或許是有人挑撥,殺雞儆猴就是。”
謝渡滿意地點點頭。
小吏愣生生地把謝渡看着。
謝渡道:“沒聽見這位小娘子說什麼?殺雞儆猴要我教你?”
小吏垂下眼皮,當場看了蜀地特色表演——
變臉。
他方才對着那位小娘子是可不是這臉色這語氣。
小吏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