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又偷偷跑出去做針線活!”江暮歸叉着腰走過去,氣勢洶洶,“是哪戶人家?不會又是太平街姚記布行吧?”
趙明竹躲着江暮歸的眼神,嗫嗫道:“他家給錢多,結錢也快。”
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堂堂一位大母親居然時時被自己的兒子女兒管着?!她是說江暮歸這副模樣看着這麼眼熟呢,之前張沄可不就是用這表情,這口吻?
“他家扣得不行,蠟燭從來不肯多點的……”江暮歸一陣數落,将姚記布行從老闆人品到店内審美再到布的品質吐槽了個遍。
趙明竹聽得耳朵癢,忙把謝渡當救星。
她快步向前掂量謝渡,道:“這是?”
江暮歸收住,“這是朝廷派來赈災的欽差大人。”
趙明竹“诶喲”了一聲,略顯浮誇,随後對謝渡叉手行禮。
謝渡微微點頭——
這家人是自己老師昔日的好友,怎能讓人行禮?
于是謝渡躬着身子把人拉起來,溫潤一笑, “刑部侍郎謝渡,字安回。”
謝渡,謝渡……
趙明竹聽到這個名字便心生親切,打量謝渡的眼神也添上幾絲欣慰和驕傲。
這就是當初那個把暮歸安排到蜀地來的吧?若沒他,恐怕暮歸活不到現在。
此前便聽江敬說他有個學生天資聰穎,卻沒想到是個這般氣度不凡年少有為的小郎君。
算起來今年也十九了,十九就做刑部侍郎了,當真是未來可期。
趙明竹堅持着要跪下去給謝渡行禮,反倒讓謝渡惶恐。
江暮歸心裡也謝渡謝渡地念着,覺得這名字好熟悉。
小暮歸以前和謝渡一定很熟吧。
她放空走神,完全沒注意到謝渡和趙明竹。
趙明竹起身時又挑起眼皮看了一眼謝渡,裡頭蘊含無限信息。
一直被趙明竹這麼盯着,謝渡心裡也裝了個鏡子——
都是老熟人了,各自在裝不認識呢。
謝渡道:“都是我應做之事,隻是此番前來夫人可覺唐突?”
“謝侍郎奉命前來赈災有什麼可唐突?總不能把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也帶到長安做貴人。”
謝渡低頭禮貌一笑,不再多言。
看來張夫人态度很堅決,決不讓江暮歸再被卷到朝事中。
可依謝渡來看,江暮歸注定會走到長安。
命運走向非自己能控制。
就像張沄,以他的才學此番進京必然高中,江暮歸還是會做官宦之家的小姐,有些東西如何逃得掉呢?
朝中的恩怨情仇,利益紛争總得有解決的那一日,張沄和他還會再相見,江暮歸和他的羁絆也不會說斷就斷。
都是注定的事,謝渡不願多勸。
兩人都說罷了好一會兒江暮歸才回神,想起給趙明竹介紹謝渡,“阿娘,謝侍郎答應往後讓我去官驿做飯,如此好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今日我得好好準備一頓招呼謝侍郎。”
趙明竹再擡眼看謝渡,猛地覺着他沒初見那麼順眼了。
這麼快動手了?他是想幹嘛?
暮歸是她看着長大的,是看好了要給自家沄兒的,總不能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搶了去。
趙明竹心下便有些不爽,陰恻恻地說:“人以為謝侍郎是因為你這頓飯才用你呢,也不怕被人說三道四。”
她走到江暮歸身邊,“謝侍郎請暮歸做飯是蓄謀已久還是突發奇想呢?”
謝渡突然被刁難極為不适從。
這張夫人前一秒還對自己行禮呢,怎的如天氣一般說變就變?
難不成變臉是蜀地人必學的才藝?
謝渡不卑不亢地回道:“是江小娘子自己有本事。”
江暮歸聞出兩人之間微妙地氣息,便打圓場,“好了,阿娘快去燒盆熱水暖暖手,我做飯了。”
晌午快要過了,煮羊肉火鍋不适合,江暮歸隻好直接煮一盆羊肉湯。
買了那麼多雞蛋得用,炒個番茄雞蛋,再做一道雙皮奶。
如此,肉、菜、點心就都有了。
敲六個雞蛋,分開蛋清蛋黃,下鍋煮早上去集市買的鮮牛奶,待到有些冒泡了便倒入碗中放涼。
乳白色的牛奶上凝出一層皮,用筷子輕輕挑,奶皮便在牛奶上推出褶皺。
這時正好趁着筷子挑開的口子把牛奶倒出,加入砂糖與蛋清一起攪散。
臨近元旦,王如意送來了普州的檸檬,江暮歸擠了幾滴到裡頭去腥。
最後重新倒入貼在碗内壁的奶皮上上鍋蒸熟即可。
牛奶雞蛋意想不到地搭配,蛋清加牛奶成雙皮奶,蛋黃加牛奶成布丁。
看,也不是隻有牛奶面包才能在一起。
就像她與她阿兄,雖時時出現在别人的眼前,但别人也想不到把她倆放在一起,正如同這牛奶與雞蛋。
隻有懂行的人才知其中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