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雙皮奶的間隙江暮歸炒了兩盤番茄雞蛋,一盤放了糖,一盤不放糖。
先端出去羊肉湯,以辣子醬油醋蔥花做個蘸水,再端上番茄雞蛋。
最後撒點紅豆在白色的雙皮奶上,鵝黃的布丁下焦糖馥郁,如泛着絲絨的光,棕褐色與鵝黃互相映襯,相得益彰。
“這是何物?”
“雙皮奶,口感如軟酪,入口即化,軟嫩不黏牙,謝侍郎飯後可做點心吃。”
他将兩盤番茄雞蛋推到謝渡面前,“謝侍郎先嘗嘗這兩份番茄雞蛋哪個好吃?”
謝渡狐疑,照做。
他不理解江暮歸眼裡突然炸出的光,看着她眼色慢吞吞道:“左手邊這盤好吃些。”
“什麼?!”
江暮歸被雷劈得外焦裡嫩——
怎會如此?!
怎會有人認為不放糖的番茄雞蛋更好吃!
她喊劈了音,讓謝渡習慣辦合着的眼睛都睜開了,有些慌張地問道:“有什麼問題麼?”
其實他覺得兩盤差距不大,但他是鹹香麻辣胃,對番茄雞蛋反上來的甜自然無感。
無藥可救,簡直是無藥可救。
江暮歸嘴上不說什麼,但嘴角已經要錘穿地心了。
沒品。
一個說折耳根不好吃和番茄雞蛋不放糖更好吃的人沒品。
吃飯時她腦子裡一直想着此事,連話也不說了,一反常态。
好在趙明竹大概猜出了她的心事,說右手邊的番茄雞蛋好吃一點她才松下眉頭。
“也不知阿兄在長安怎樣了,今日吃羊肉沒有。”江暮歸道。
“長安冬至吃餃子。”謝渡接道,“有戶人家做的蓮藕豬肉餃最是爽口,等我們去了長安便叫上你阿兄一起去吃。”
他記得江暮歸也愛吃蓮藕豬肉餃。
她六歲那年的冬至,他師母頭一次做蓮藕豬肉餃,結果江暮歸吃了十五個,當天夜裡就積食了。
為了不被他老師發現罵一頓,還是他偷偷帶着江暮歸去開方子散步消食。
夜裡涼,她走累了就耍賴不走,坐在人家門口抱着膝蓋睡覺,小小的一團被紅燈籠照得粉潤剔透。
謝渡沒法,隻得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将她抱回去,她沒事,自己第二日反倒着涼。
九年前的事她大概都忘了吧……
謝渡有些神傷,餘光定在她身上——
還好,他不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謝侍郎還準備帶我去長安?”
謝渡道:“你阿兄都在那裡,你會不去?”
江暮歸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安慰安慰自己千人千味便如平常和謝渡說話了。
看得出謝渡愛辣,薄片羊肉他會放在蘸水裡翻滾一圈,直到把整片羊肉都變成褐色才裹着辣椒塊放入嘴中。
不知謝渡怎麼做到的,羊肉挂在竹筷上時分明還滴着汁水,可他慢條斯理地塞入嘴中卻偏不會滴落一星半點。
吃完了,嘴是幹淨的,桌上也是幹淨的。
江暮歸想,吃相優雅也是一種天賦。
怕謝渡羊肉辣椒吃多了上火,江暮歸道:“冬吃蘿蔔夏吃姜,謝侍郎别隻顧着吃羊肉,當心明早流鼻血。”
他不愛吃蘿蔔,但江暮歸煮在湯裡的白蘿蔔甜軟,水分足,倒讓謝渡吃了好些。
胃沒歇着,吃罷主食又吃甜點。
那名為雙皮奶的食物意外得他心意,嫩、軟、滑,幾顆紅豆一起入嘴,舌尖一挑,搖搖欲墜的雙皮奶破開沙綿的口感。
紅豆自帶香甜,讓謝渡不禁再挖一勺。勺子剛碰到,比豆腐還嫩幾十倍的雙皮奶扭動着回彈。
“這裡面有牛奶,還有什麼?”謝渡問。
“雞蛋。”江暮歸又請他品嘗另一碗布丁,“嘗嘗這個,也是牛奶和雞蛋做的。”
謝渡眼利,看到兩碗黃白分明的顔色便猜想或許一個是用蛋清做的,一個是用蛋黃做的。
她這份巧思難得。
布丁比起雙皮奶要硬些,更為彈牙,配上凝固的砂糖,别有一番風味。
絲絲甜味把謝渡大腦吃得暈乎乎的,眼角都溢出甜香。
一頓飯罷,江暮歸才問道:“謝侍郎赈災可都是用白粥和饅頭?花費幾何?”
謝渡把雙皮奶和布丁吃了個幹淨,回道:“也并非全是白粥饅頭,你不是還坑平安買了你的鹵下水麼?”
江暮歸以笑掩飾尴尬,略過謝渡的陰陽,“既到你手下做事造福百姓,那定要問清朝廷預算,總不能叫謝侍郎自掏腰包。”
謝渡想起江暮歸今早買的黃豆,便知曉她打起了黃豆的主意,道:“豆價比米價貴不了多少,但用米熬粥做出來的量大。”
江暮歸了然,“我明日上午告半日假,為謝侍郎做個實驗,若是能成,以後說不準還能解決災民的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