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心急如焚,看着謝渡嘴裡緩緩吐出三個字:“江暮歸。”
嘶……老者一捋胡須,江暮歸這個名字耳熟的緊。
謝渡又解釋:“那位聰慧伶俐,靠自己努力開了一家飯館的小娘子。”
哦,謝渡這樣說趙安忠就知道了。
他欣賞有才之人,無論男女,江暮歸這個名字近些日子也是響當當的亮。
隻是……
一個小女子短短兩月就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說沒使奸計他是不信的。
奸滑之人,兩面三刀,他不喜歡。
趙安忠問道:“這詩是她寫的?”
謝渡搖搖頭:“學生不知。”
接過紙張一看,謝渡默讀那句話:劍閣峥嵘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了解江暮歸,一個看兩頁《詩經》都要裝睡的人多半寫不出這首詩。
莫非,是張沄走前留給江暮歸的?
謝渡面色如常,道:“寫得的确有靈氣。”
趙安忠又問:“她無事獻詩給我,可是有事要說?”
謝渡:“學生不知。”
他幫着江暮歸說話:“若先生對她好奇,見她一面也無妨。縱是她以詩下套,有事相求,但最後做不做卻是先生決定。”
謝渡笑面若春風:“何況學生了解她,她磊落坦蕩,決計不會做叫人為難的事。”
趙安忠覺得謝渡關于此女子的話似乎多了一點,這種格外關照是旁人不曾擁有的。
謝渡經曆過巨變,舉重若輕似的圓滑,一溜煙地翻滾,刀槍不入,所以才會孤僻。
能讓他格外關照,江暮歸對他非同凡響。
或是故人之子,或是紅顔知己,總之于情之一字能扯上關系。
趙安忠不好多說,隻旁敲側擊地點他,“你如今風頭正盛,把柄、軟肋都不可叫人抓到。”
“學生知道。”
趙安忠一甩長袍:“罷,既然你都如此說了,那我就去見她一面!”
更重要的,他确實想得到那一整首詩。
……
江暮歸正在雙手合十,虔誠對詩仙道歉。
“抱歉啊,實在是我太沒腔調,借您老人家的詩句一用。”
江暮歸選地沒選在自家小店,怕趙安忠覺得喧嘩,便花了一點點銀子在普通小店包了兩個房間。
木質聲音輕薄,江暮歸起身斂衣前來接客。
謝渡介紹,“趙先生,我的恩師。”
江暮歸恭敬行禮。
趙安忠點點頭,禮節倒還不錯。
三人圍爐,茶香氤氲,江暮歸躬腰為人添茶。一是用大家詩句心虛,二是尊師重道以示謙虛。
“那首詩可是你作的?”
“并非,是幼時一俠客前來益州進門吃茶所贈。”
江暮歸拿出另一紙張,道:“趙先生請看。”
紙張泛黃,十分粗糙,那上頭的字龍飛鳳舞、七零八落。
趙安忠略略咳嗽,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暮歸,道:“江小娘子不曾上過學?”
江暮歸道:“其實我的硬筆書法寫的還是不錯。至于上學,所學不同,并不是熟讀四書五經才叫上學。”
“呵。”
滿口胡言。
趙安忠抖抖紙,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凫,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巅。
他越看越覺得胸中溝壑萬千,不過開篇幾句便叫人蕩氣回腸。将蜀地的險峻刻畫得如獨立于九霄之外的險境,又幾個地名人名點出其真。
氣魄不凡,文采斐然!
趙安忠深吸一口氣後連呼吸都忘了,皺紋虬結的蒼老黃皮跟着紙張微微顫抖。
江暮歸:這波裝得稍微有點大了。
短短幾行字揉出了老人家十幾年的心結,碗沿上的水珠被吹成細碎的白霜,趙安忠慢慢呵出那口堵在他喉間的氣。
“江小娘子,你以此詩誘我,必非空穴來風。安回誇你坦誠,有話不妨直說。”
江暮歸道:“我是個廚子,一介粗人。既然趙先生讓我坦誠相見,我也沒必要說好聽的話哄人。不錯,我此番帶着這首詩前來是想和趙先生做一筆交易。”
“請講。”
“想請趙先生不吝賜教,為小店寫一幅字。”
“哈哈哈哈。”趙安忠仰天長笑,“你憑什麼會認為我趙安忠會和商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