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死。”
金風玉露又驚又怒,唯恐這瘋子對公主不利。
看向她的雙眼複雜難言,對上這樣的眼睛,鐘楹卻沒來由地少了幾分害怕。
“死?這世上有誰逃得過一死?”
男子一愣,随後緩緩搖頭。
“不一樣的,有些人死得輕松,可是有的人,卻是萬箭穿心,死無全屍。”
鐘楹一怔,此人說的話意有所指,與她夢中死狀一般無二。
“先生,可是知道什麼?”
這怪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長發淩亂遮住了大半的臉。見他背後背着一四指寬的長劍,腰間又挂着葫蘆,倒有幾分像道士的打扮。
男子卻不答反問,“你方才面色有異,是因為什麼?”
鐘楹猶豫了片刻,她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過噩夢内容。父皇母後與皇兄,也隻知道她夜夜被噩夢侵擾,卻并不知夢到了什麼。
并不是鐘楹有意隐瞞,一開始的時候,她的确覺得沒有必要,不過是噩夢罷了。
可是後來日日夢到,從一開始的死亡片段,到後來能看到越來越多越來越完整的故事,鐘楹便有些害怕。可她每每想要與母後傾訴,夢中的内容她竟一個字也吐不出。
今日遇到這怪人,鐘楹試探性地說道。
“我在夢中,常常見到自己死于亂箭之下。從城牆上墜落,死無全屍。”
沒想到真的能說出來,鐘楹正驚訝于此,并未注意到男子霎時間猩紅的雙眼。
“剛才聽到你所說的話,想到夢中的内容,不免覺得有些巧合,這才面上顯露出來。”
鐘楹喜意過後,不由好奇地問道。
“我看先生像是道士,不知,我為何會夢到那些?這夢可有解?”
男子忽然抓起腰間葫蘆仰頭猛灌,片刻後,才幽幽道。
“公主,是有氣運在身的,今生這才得以窺見天機。”
這話就有些像騙子了,鐘楹心中喜意褪去,淡笑道。
“多謝先生,勞煩先生為我這兩個侍女解穴。”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似還有許多話想說,終究隻是道了聲好,右掌一震,金風玉露便已解穴。
不待金風揮劍而來,那男子幾個走動,便消失在梅林間。
“哪裡來的神棍?!幸好他還識趣,若是傷了公主,他就是有十條命也還不了!”
玉露憤憤道,鐘楹卻覺得那怪人不會傷害她。還有他方才離開時的背影,瞧着竟有幾分隐士高人之态。
不過,想到那男子方才所說的什麼天機,鐘楹不由翻了個白眼。
若是她今年五歲,應該會相信那男子的瘋話。不過可惜,她已經是十五歲的聰明人了,這樣的話可騙不了她。
“走吧,這林子裡待久了怪冷的。”
鐘楹微微抖了抖,她是真不喜歡冬季。若不是這冬日才有雪,她才不會出門呢。
“是。”
三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緊盯着的眼瞳。
……
聽到腳步聲傳來,秦樾一扭頭便看到了抱着花走來的少女。
嬌豔的紅梅大朵大朵地盛放着,映襯着少女的臉越發動人。鬓邊的流蘇末端墜着幾枚紅翡,晃晃悠悠,正跳得歡快。
“方才臣婦見公主鸾駕尚在此,便想着剛好将這平安符親手交于公主,也省得玉露姑娘兩頭跑了。”
周夫人笑吟吟地看着走來的少女,見她鬓邊步搖輕晃,儀态端莊,心中越發喜歡。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錦囊遞過去,笑道。
“聽聞公主夜間多夢,這平安符是臣婦與然兒特地請的,還請公主收下。”
鐘楹将紅梅交給玉露,接過平安符心中不由感激。
“多謝周夫人挂念,多謝周公子。”
玉露此時已經取出車内玉瓶,将梅花放進瓶中這才交與周意然。
“昨日本公主無意打碎公子的花瓶,今日見這林間梅花開得正好,便讨個巧借花獻佛,還請周公子莫要嫌棄。”
鐘楹笑道,昨日她本是要砸秦樾,哪成想周意然剛好路過,秦樾一躲,便砸在了他頭上。
不但害得他受傷,皇兄贈與他的花瓶也磕碎了,花瓣散落了一地。
周意然驚喜地接過,連連擺手道。
“公主言重了!這梅花我很喜歡,多謝。”
秦樾輕嗤,冷眼看着不遠處的二人相視而笑,扭頭一拉缰繩便翻上馬背策馬遠去。
遠處的馬蹄聲讓鐘楹下意識側目,卻隻看到一地的落梅再無其他。
“時辰不早了,公主還是盡快下山吧。”
周意然眉眼柔和地說道,目送馬車漸行漸遠,抱緊懷裡玉瓶久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