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騰了大半夜,鐘楹心神疲倦,本想好好歇息一晚怎料想撞上匆忙又驚恐的幾人。
秦樾的視線掃過門外的馬車,落在穆金心虛的臉上。
“穆先生,這深更半夜,你這拖家帶口的,是要往哪兒去呀?”
少年臉上的笑在深夜裡帶着瘆人的陰冷,穆金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緊張地舔了舔唇咧嘴笑道。
“這,這不是我那三姑婆嗎?忽然收到她得急病的消息,我實在擔心,這才顧不得與諸位打聲招呼。着實對不住啊,對不…啊!少俠!”
穆金話音未落,右臂便被忽然欺身而來的少年緊攥着,扭曲地擰在身後,疼意讓那張本就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臉越發猙獰。
秦樾冷嗤道,“穆先生怕不是沒有顧不上招呼我們,而是,根本就沒想着我們能活着回來吧?”
冷笑的聲音讓穆金越發顫抖,豆大的汗珠眨眼間打濕了男子鬓發。
冷風卷着血腥味撲面而來,面前沉着臉的衆人在夜裡像極了索命的修羅。
穆金心中直呼懊悔,早知這幾個毛頭小子能活着下山,他何至于連夜收拾行裝?如今還被抓個正着,也不知這些人會不會放過他。
對上少年冷若冰霜的笑臉,穆金咽下那些想要蒙混過關的謊話,移開視線看向好說話的少女。
“鐘姑娘,天地良心啊!咱們都是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哪一個不惜命?哪一個不怕死?”
“是,我承認我這麼做不厚道。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你們被九陰教的人抓走,我們自然要想辦法活下去啊!”
“我們全家人都很感謝你與秦少俠,方才雲兒還在祠堂裡為幾位禱告,祈求你們能平安無事,順利回來,啊!!”
骨頭斷裂的聲音讓幾個本就害怕的仆從駭得面白如紙,穆雲兒與易安雙雙倒吸了一口涼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聲讓腦袋空白的鐘楹扭頭,那哈哈大笑的婦人正是穆老夫人。
“穆金啊穆金,這就是報應!害人終害己!隻是一條手臂怎麼能夠呢?!”
穆老夫人的話讓鐘楹眼珠一動,前些時日她所說過的話一點點在腦海中回響。
看着老婦人又哭又笑的臉,鐘楹忽然明白了她說的話是何意思。也明白了為什麼她們初入骊水鎮,這個與她們素不相識的穆先生卻如此熱情地招待她們到穆家暫住。
原來,穆金本就要用他們來替換穆雲兒與易安。
隻不過,還沒等他實施,他們便率先提出這個計劃。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想的,是如何除去九陰教。而穆金,卻是想着如何送他們去死。
鐘楹隻覺頭腦發脹,視線掃過扭曲求饒的穆金,膽怯的穆雲兒與閃爍的易安,最後落在又哭又笑的老婦人身上。
“活該!你是活該!!一條胳膊算什麼?就是用你們父女翁婿三人的命來換也中用了!!”
“主子…”
玉露扶着轉身的少女,鐘楹微微搖頭,遊魂似的飄然遠去。一直盯着她的南蕪見狀,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女身後。
注意到鐘楹的不對勁,秦樾心中戾氣橫生,掐着穆金脖頸便将藥丸塞進他嘴裡。
冷眼看着倒地咳嗽的男子,秦樾緩緩蹲下身,咧嘴笑道。
“凡是讓九兒傷心的人,都得死。”
少年的聲音很輕,漂亮的桃花眼中不帶一絲笑意,盡是詭異的晦暗。
看着隐隐帶着瘋意的少年,秋鶴不覺與姐姐對視了一眼。
穆雲兒與易安同樣被少年眼底的微紅吓到,而近距離與之對視的穆金隻覺全身都被一股力量壓制在原地,咽喉心髒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大手扼住,無法跳動,無法呼吸。
腥臊味讓秦樾冷笑一聲起身,目睹了這一切的任舒白瞥了眼失禁的男子,眼神複雜地看向少年再次恢複如初的笑臉。
“任兄,請吧。”
扭頭率先離去的少年好似沒事人一般,任舒白說不出方才的秦樾給他的感覺如何危險怪異,待回過神來的時候,視線中的幾人早已遠去。
最後看了眼驚魂未定的衆人,任舒白頭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
海風帶着腥鹹的味道吹去了些許燥熱,白沙灘上盡是被海浪推開的沙礫。
不時有呆頭呆腦的魚兒被海浪卷着留在了沙灘,烈日無情地灼燒着大地,那淺淺的水窪不多時便消失不見,獨留下越發無力掙紮的魚兒。
黑乎乎的魚兒很普通,沒有吸引人的漂亮鱗片,也沒有活蹦亂跳的勃勃生機。它就要死了,在烈日帶走最後一絲水汽之前。
“秦哥哥,它好可憐啊,我們救救它吧?”
稚嫩的聲音清脆,帶着毫不隐藏的憐憫。
秦樾垂眸看着仰起頭蹲在他腳邊的小姑娘,她絲毫不在意身上價值千金的衣裙被沙子弄髒。
“它隻是一條魚,不被漁民打撈上來,也會被海裡的其他魚吃掉。可憐?從何談起?”
小姑娘似乎被他的話問住了,見她不說話,秦樾諷刺地勾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