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晌午的時候你才剛喝過魚湯。你可憐它,為何不可憐可憐進你肚子的那一條呢?”
看着那雙星眸中逐漸升起水霧,秦樾心中沒來由地一慌,卻見她哼的一聲捧起快要死去的魚兒跑向海邊。
“母後說過,人不能左右一切事情發生,卻可以去做自己可以做的事。”
站在海邊的小姑娘扭過頭,秦樾看不清她的臉,卻忍不住沉溺于那雙明亮的星眸。
“我救不了已經死去的那一條,但是我可以救還沒有死的這條魚啊!”
“就算它可能會被漁民撈走,可能會被其他的大魚吃掉。但是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它活不下去呢?”
秦樾聽到海底深處翻湧的氣泡,噗通噗通,聒噪極了。
“秦哥哥,你中暑了嗎?”
直到感受到覆在他額頭的柔軟,秦樾瞳孔一縮,像是面前出現什麼洪水猛獸般連連後退。
鐘楹茫然地看着他冷下臉來,掌心留下的熱意很快便被海風吹散。
“可笑!你在說什麼瘋話?!竟然在可憐一條魚?!”
一個弱小,注定作為盤中餐的食物?
秦樾嘴角帶着嘲弄,為她的愚蠢善意感到可笑,也為這虛僞的善意感到譏諷。同樣,為無人關心在乎的自己感動悲哀。
「我,還不如一條魚。」
哪怕鐘楹的行為讓他覺得可笑虛僞,可就連這樣虛僞的關心,他都沒有體會過。
不得不承認,秦樾在此刻竟在妒忌一條魚,一條他可以輕易捏死的魚。
一時之間,竟不知是鐘楹可笑,還是自己可笑。
秦樾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鐘楹本來還為他罵她生氣,但看他這個樣子不由吓了一跳。
“秦哥哥!你還好嗎?你生病了嘛?”
那毫無掩飾的關切讓秦樾腦袋嗡的一聲,再也聽不進去聒噪的海浪聲。
面前的小姑娘心思單純一眼便能看穿,縱然會生氣耍脾氣,卻轉眼便會抛之腦後。
對于他近乎無禮到莫名其妙的怒火,她仍舊不計較,還會關心詢問。
羞愧感在這一刻讓心思敏感的少年漲紅了臉,看她靠近,逃也似的丢下了一句沒事便跑遠了。
獨留下茫然的鐘楹愣愣地看着他跑遠又折過頭走近,鐘楹不明所以地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臉色微紅,不自然地抓着她的衣袖低聲道。
“海邊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
鐘楹是被低吟聲驚醒的,看了眼周圍依舊沉睡的衆人,鐘楹蹑手蹑腳地尋聲走去。
倒在溪邊的少年蜷縮着身子,顫抖的身軀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鐘楹一驚,快步沖到他身邊。對上那慘白如紙又大汗淋漓的臉,鐘楹心頭一跳,忙蹲下身去拍他的臉。
“秦樾!!你醒醒!你怎麼了?!”
聽到少女緊張的聲音,秦樾茫然地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中是那張熟悉的臉,星眸中的關心緊張似夢中,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看他睜開眼,空洞的眼中盡是神志不清的茫然。鐘楹不知他怎麼了,剛要呼喚任舒白他們,卻被他抓住手。
“九妹妹…我,我好疼啊…”
呢喃的聲音鐘楹聽不真切,不由靠近了他的腦袋詢問。
“你說什麼?秦樾,你究竟怎麼了?受傷了嘛?”
近在咫尺的臉讓秦樾本就因疼痛有些不清醒的腦袋愈發飄飄然,加之少女柔和關切的詢問,越發讓他以為還在夢中。
感受着愈發攥緊的手,鐘楹被他掌心的灼熱一驚,剛要退開忽聽他委屈道。
“九妹妹,你也會關心我嘛?你,你為何總是對我那麼兇呢?”
鐘楹茫然地辯駁,“我幾時沒有關心你了?還有,什麼叫我對你兇啊?從前若不是你處處與我争吵,我怎會對你兇?”
少女臉上的抱怨讓秦樾心頭越發痛,疼意讓他雙目微紅,掌心的柔軟又讓他忍不住貼近。
“那我以後不那樣了,你也不要兇我,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鐘楹不知他此刻神志不清醒,隻當他真心轉好,自然高高興興地笑道。
“你當我樂意與你吵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