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拳帶笑:“在下沈川柏,旁邊的是我兩個妹妹。”
跟他面容相似的那位是沈尚書的嫡長女,名喚沈惜雲;年齡小些的是沈尚書的嫡次女,名喚沈惜月。
幾人相互見禮的功夫,陸陸續續也有其他客人來了。
沈川柏做東,這場遊宴請的人沒有很多,但是但凡邀請的,就沒有不來的。
“我随沈公子去見見其他公子,就在那處;”殷琢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然後叮囑道:“你自在些玩樂便好,若是有事,随時可去尋我。”
顧胭點點頭,送離了殷琢,回頭便是沈家兩位嫡女。
沈惜雲率先開口:“你便是殷琢哥哥的遠房表妹?隔着幾層親?”
剛才見禮時,這位沈大小姐還規規矩矩地稱呼“殷大人”,現下沒了殷琢在場,卻是直接喚“哥哥”了。
十五六歲的驕矜女孩子,心思已然再明顯不過。
顧胭心下有了思量,面上盈盈一笑:“的确是隔了幾層親的。”
想來沈小姐也不是真的想探究究竟有幾層關系。
于是顧胭接着道:“我家中出了些變故,表哥心善,念着薄薄情分也願收留善待與我。”
沈惜雲眼珠轉了轉,一時沒再說什麼。
倒是旁邊的沈惜月活潑些:“倪姐姐年歲幾許了?我才十三,應是小的。”
顧胭已經過了十七。
但她現在倪胭。
所以顧胭笑了笑:“我剛剛十六。看來這聲‘倪姐姐’,我還是真能擔的。”
“那真得喚‘姐姐’呢!我長姐還得過段時日才及笄!”
當朝女子年滿十五歲時,便為及笄,意味着可以出嫁成婦了。
沈惜雲哼了一聲:“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惜雲妹妹?你也在此?”
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幾人随聲看去,隻見一個綠衫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來。
沈惜雲撇了撇嘴,敷衍地彎了彎膝蓋:“柳小姐。”
顧胭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跟着見禮。
這位柳小姐像是沒瞧出沈惜雲的态度,兀自笑得眉眼彎彎,當真是一幅偶遇閨中友人的欣喜面色:“今日天色好,左右也是閑着,我便尋來這裡轉轉,沒想到竟這般巧,惜雲妹妹和惜月妹妹也在呢。”
綠草紅花擁着一汪碎銀随風躍動,當真是好風景,也怪不得都來此處遊玩。
沈惜雲挽着妹妹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嗯嗯,好巧。”
“日子過得倒快,眼瞧着惜雲妹妹的及笄宴也快到了,不知哪家的小公子要有福了呢。”
柳小姐打趣般地說完,掩面輕笑。
到底是不過十五的姑娘,聽着她這一番話,沈惜雲面上的勉強被少女心思軟化了些。
“先别說我,你不也還未定親嗎?”
柳小姐眉目間攀上幾分恹意,若有愁緒堆聚着,她唇瓣翕動,欲做訴說,突然,像是才瞧見旁邊另外一個人一般:
“哎呀呀,我隻顧着跟惜雲妹妹寒暄了,倒是不曾瞧得旁的光彩。不知這位面生的姐妹是……”
顧胭面色不變,又屈了屈膝:“見過柳小姐,我是随表哥來的。”
“表哥?”柳小姐面上有幾分驚訝。
沈惜雲左右瞧了瞧,唇邊帶笑給她們互相介紹着。
這位綠衫小姐名喚柳聽霜,乃是威遠侯侯府的姑娘。雖是庶出,然而侯府主母已逝,威遠侯也并未續弦,甚至将家裡大小事交給姨娘打理着;柳聽霜便是這位姨娘所出。
寵妾滅妻向來惹人唾罵,隻是人家侯府嫡夫人病逝乃是事實;威遠侯又寵信姨娘,庶出女兒柳聽霜自然也得眼。
因此不管私下如何,這位柳小姐在這些個公子小姐裡面還算是有些地位的。
沈惜雲自恃嫡長女身份,向來是瞧不起柳聽霜的,奈何人家背後的父親靠譜,于是自己便不得不耐住小脾氣。
沈惜雲倒也沒多說,隻是顧胭耳邊聽過那些話,便讓它們全鑽進了心裡。
威遠侯?
顧胭心下冷了冷。
“胭妹妹生得纖柔嬌俏,合該與殷大人有這般緣分呢。”認過身份,柳聽霜又岑岑帶笑,一雙眸子活泛動人,瞧着人便能讓對方感知到她的情緒。再配上那狎昵的語氣,可教人将她的意思悟個透透的。
顧胭還沒接話,旁邊的沈惜雲就先開口了:“柳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人家雖然有表親的關系在,但到底不如那些個共同長大的情意。”
柳如霜挑了挑眉,旋即歉意一笑:“瞧惜雲妹妹這話說的……原是我誤會了。”
話是對着沈惜雲說的,歉疚的意思卻展露給了顧胭。
沈惜雲:“瞧我的話?我的話怎麼了?本就是你沒摸清楚便誤會在先,還不許人陳述實情了?”
柳如霜嗫嚅兩聲,不再争辯。
“你露出這副姿态作甚?”沈惜雲皺了皺眉,不喜極了。
她心中暗罵着不愧是庶出胚子,面上倒還記得收斂幾分,隻是道:“别顯得我欺你辱你了似的!”
一個牙尖嘴利,一個微微低頭,遠瞧着就是沈惜雲咄咄逼人。
顧胭餘光瞧見走近的人影,默不作聲。
“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的了?”
于是更能主持公道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