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出身的人,從小是不指望能擁有侍獸的,隻能從大人們那裡聽些故事,想想罷了。我從小,祖母便和我說,原先我們村落旁的林子裡有一座高山,住了一隻能治病的妖獸。這故事我從小聽到大,村裡的孩子都知道,那時我們都真心相信,還争着說将來必要比一比,看誰能見到這隻妖獸。幼時當真,年歲大了便知道那隻是故事,因為我們村落旁的林中從沒有高山,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能治病的妖獸。”
不知為何,那曾經被抛諸腦後的幼年故事重又出現在腦中,怎麼也忘不掉。眼見小主人一天天消沉,來的大夫都說小主人怕熬不過冬天,主家和主母手足無措。
南風找到主家,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我說我要去尋一尋這妖獸,無論真假,都要去找。那時衆人都當我瘋了,主家感念我忠心,卻攔下我,說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去深林中,太過危險。但我當時隻想,危險又如何呢,我和祖母這兩條命都是主家給的,拼上一拼也值了。”南風望着窗外大雨,道,“那日也下着這樣的雨,我瞞着主家跑了出去。”
那日,南風趁人不注意溜出府門,卻看見自己的祖母站在門外。
“我以為祖母定要攔我,但她卻沒有。”南風說道這裡頗為感慨。
那一日,南風的祖母将一個包裹交到南風手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南風隻身離府,回望之時,看到祖母站在府門口默默拭淚。
她便這樣走走停停,一路回到了滿目瘡痍的村落。
村中早已沒了人的痕迹,荒草附着了一切,湮滅了曾經的痕迹。
南風小時常在林邊玩耍,便憑着記憶找到了那片深林,鼓足勇氣走了進去。這一去,便在林中迷失。
“我已經忘記了我是怎樣度過那幾日的。”南風歎了一聲。或許對于過于痛苦的記憶,人總是不願去回憶的,“隻是記得我一直相信,我能找到那座高山,即便它從未在我記憶中出現過。”
幾日所見,皆是草木。力氣耗盡之時,隻有滿目綠色,哪裡有高山?
想到一切終是泡影,治不得小主人的病,南風再難以自持,失聲痛哭,聲響驚動了樹上栖息的一片鳥兒。
連哭的力氣都快耗盡的時候,她心中仍不肯放棄。用僅存的力氣端跪在土地之上,對着遠處拜了一拜,将一腔不甘化作祈語。
“南風本是無福之人,無緣得見神獸。隻望神獸現身,救治小主人!南風願以命相抵。”
一句一叩首,直到力竭昏厥。
醒來的時候周身暖暖的,仿佛春日裡睡在日光之下。
南風睜開眼,覺得手腳都恢複了力氣。周圍有光,光中似乎有若隐若現的粉色花朵,讓她渾身舒适。
轉念一想,自己尚在密林之中,哪裡來的光和花。急忙撐着起來,循光看去,不由得呆住了。
身側,一隻白色的獸正半卧着,正色看着她,身上發出瑩瑩光芒。
南風以為自己眼花了,亦或是在夢中,花了許久才讓自己相信,這一切皆是真實。
再看眼前這獸,與自己兒時從祖母口中聽來的那妖獸的模樣分毫不差。她喜極而泣,跪下來哭着求那妖獸同自己一起回去救治小主人。
而那妖獸,仿佛真的聽懂了南風所言,站起身,用頭支撐她站了起來。
就這樣,妖獸支撐着南風,一人一獸行走了五、六日,終于出了密林。
彼時府邸之中,發覺南風不在府上,主家想起南風之前所求,直覺的她定是去了密林,火速派了人追着尋了去。一行人在林外遇到了南風和妖獸,衆人聽聞南風經曆,紛紛驚歎不已。
回到府中,主家和主母亦是驚詫,主母更是抱着南風哭了許久。
後來,在妖獸異能之下,小主人的病逐漸好轉,府中人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人人都将南風當成天降的福星,家主與主母問起南風所願,南風隻道:“願一生陪護在小主人身邊,報償此恩。”
這般往事,讓聞者動容。
莫夜寒心緒起伏,無限感慨。為這奇遇,亦為南風一片真心。
“我也想不到,此生竟然可以收了桃花做侍獸。以前我總想,它究竟為何願意認我為主?雖然旁人都說,桃花與我有緣,但我隻覺得,當初在林中它是可憐我,怕我被凍死在林中才現身。想不到夜眠獸是如此心軟的。”
莫夜寒問道:“南風姑娘是這樣想的?”
“難道不是?”聽莫夜寒一問,南風更為不解,“我不比小主人識得那麼多書,對桃花也談不上了解。關于桃花的很多事,還是小主人教我的。細想,認了我做主人,真是虧待了它。若是它認了小主人這樣的人做主人,那才是天賜良緣。”
話說到此處,見莫夜寒一直看着自己,南風疑惑道:“怎麼?莫姑娘你……”
“沒事。”莫夜寒一笑,道,“确是奇緣。”
有了夜眠獸這等侍獸,一切似乎都有了轉機。
“隻是,總不盡如人願。”南風望向裡屋那扇門,道,“小主人雖保住了性命,但從此不能行走,人也變慢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