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說快也快,轉眼已過了晌午。
本在院中歇息的馮衣百無聊賴,擡眼看看日頭。
李寒庭卧在床鋪之上,看向那有些歪斜的院牆。
好好一座院子,馮衣說拆就拆了,這人行事全不顧後果。
“待會兒出了章宅,也不必理他,我們直接去與嚴禮他們彙合便是了。”李寒庭瞪了院中馮衣一眼,似是十分厭惡。
此刻煥章就在外屋,莫夜寒也不好回話,隻是點了點頭,仍舊收拾着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拾起矮櫃上那隻錦袋。
“那家人也算有心,這陽玉可驅瘴避毒,最适合常在幽林的人佩戴。”言罷,狸獸上前拍拍莫夜寒的手腕,指着那密草織帶道,“系在這裡挺合适。”
又瞥見莫夜寒另一側被火灼傷的皮膚,問道:“還疼嗎?”
莫夜寒搖搖頭,指了指懷裡。
李雲屏給的傷藥很管用,傷處雖還有些感覺,但已經不再疼痛。
李寒庭忍不住又瞪了院中馮衣一眼。
莫夜寒将陽玉從錦袋裡取出來,在李寒庭前爪那條被皮毛遮蓋的織帶的位置比劃比劃,李寒庭立刻将腳向後撤了撤:“狸獸畢竟是妖獸,比人強些。人在幽林中才是最危險的。”言罷又覺得,以後有段時日不會再去幽林了,于是道,“就這麼收着也無妨。”
一旁煥章眼見時辰将至,也來勸莫夜寒:“莫姑娘,實在不必答應馮衣此事,他行事魯莽慣了。”他此刻隻覺得對莫夜寒抱有愧疚,“我答應收留姑娘,并非想與姑娘為難。馮衣此事,待我再與他商議商議,必不讓姑娘難做。”
莫夜寒道:“先生肯答應我約法三章,足見誠心,不必在意這事。我既然蒙先生收留,自然也要遵從先生的規矩,否則便是我讓先生為難了。不過從前,先生倒從未與我提過來儀閣,想必這就是先生倚仗之所。”
“從前未曾與莫姑娘詳說來儀閣,是怕莫姑娘不願在我這寒酸地方長待,如若如此,何必用閣中的規矩束縛了姑娘?”
李寒庭掃了掃耳朵。
這煥章話說的倒伶俐,他才不信煥章從前未與莫夜寒提到來儀閣是這樣的考量。
煥章與莫夜寒相交不深,故意對莫夜寒有所保留,這恐怕才是實情。
如今來儀閣這三個字已經進了莫夜寒的耳朵,才不得不找些說辭搪塞罷了。
“煥章先生一向都為莫夜寒考慮,這邊謝過。”
李寒庭聽了莫夜寒對煥章如此客套,朝門外望了望,想起方才莫夜寒對馮衣一番言語,心中感歎,原來莫夜寒也能說出這樣恭維的話。
煥章似有些猶豫:“這來儀閣之事……”
“先生不必在意。”莫夜寒将話攔下來,“聽今日馮先生所言,若我通不過這場考驗,想必來儀閣不會再收留我。若是如此,不如等我尋了壺角回來,先生再将來儀閣之事告訴我,也好讓我多懂些閣中規矩。”
聽莫夜寒如此說,煥章似是松了一口氣,不由得向裡屋瞥了瞥:“這狸獸……帶着這等沒有異能而随時會招來殺身之禍的妖獸,也是難為姑娘了。”
聽到煥章将話題轉至狸獸身上,李寒庭警覺起來,直覺的煥章在套莫夜寒的話。
莫夜寒回道:“我也是後來才知曉,它原來并沒有異能,但既然遇到,總不好抛棄。”
李寒庭連連點頭。
看來莫夜寒也覺得煥章有意詢問狸獸異能之事。
她這話回的實在。世上最好的謊言,莫過于實中有虛、虛中有實。
“也是。”煥章附和道,“人與妖獸相處久了,總會有些感情,要想分開也難。”煥章嘴裡雖如是說,但似乎并不信莫夜寒的話,眼神頻頻瞟向狸獸。
莫夜寒又道:“不怕先生笑話,我初見它時,并不知曉他就是狸獸。”
這話倒叫煥章吃驚,畢竟莫夜寒看起來像是博學之人。但見她言之誠懇,又實在沒有懷疑她有意欺瞞的理由,否則這謊話也太過蹩腳。
李寒庭此刻倒是止不住笑意。
果然,世上比虛實混雜的謊話更好的謊話,便是實話。
正在說話間,院中馮衣突然起身,走到門口拍了拍房門:“如何?你準備好了?”
“好了。”莫夜寒拍拍背籃邊緣,待李寒庭跳進去,便背着背籃走到院中。
“時辰剛好。”馮衣指指日頭,“三日後此時,看你能否将壺角回來。若是見不到,便是你輸了。還有,你小心些,要是被困在林中,我可沒有餘力去幽林中尋你,到時你便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