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年身上的紅疹已經從手臂蔓延到了背部。
兩位太醫一同前來,診過脈後,一個說是飲食不潔,一個說是受風所緻。
韓晝索性讓人把今日當值的所有太醫全叫過來,大家一起會診。
人越多,說法越多,有說是熏香和外面的花粉所緻。
政治百花盛開的季節,長公主屋裡就插着幾枝茉莉。
“殿下喜歡茉莉,每年夏天都在瓶中插茉莉。總不能偏偏這兩枝有問題吧?”玉盞道。
繡屏也覺不是花的問題。
可熏香和衣料也都不是頭一回用,照這麼說,這些原因也都可以排除了。
韓晝見太醫們也沒個頭緒,就道:“行了行了,你們别在這猜了,當務之急是開些止癢去疹的藥。”
太醫們也不想判斷病因,誰知道是偶然還是人為呢?
皇上既然這麼說,他們倒是松口氣,專心去商議治療策略了。
太醫院就有現成的止癢藥膏,拿來後韓晝便讓一個小宮女去幫長公主塗抹。
玉盞和繡屏兩個大宮女則跪在地上,将今早公主吃了什麼用了什麼事無巨細的彙報給他。
“殿下今日早膳與往日相差不大,要說不同,便是給太後請過安後,回來喝了一杯姜茶。”玉盞道。
繡屏聞言,心裡咯噔一聲,“姜茶能有什麼問題?公主畏寒,從前也經常喝姜茶的。”她看向玉盞,“玉盞,你這是在懷疑我?”
“我怎麼會懷疑你,”玉盞露出無辜的神情,“隻是按照陛下吩咐回話。咱們都伺候了主子這麼多年,怎麼會害主子?”
“是啊,我們絕不會害主子。”繡屏說着就朝坐在上首的韓晝磕頭,“陛下明見。”
韓晝道:“誰說服侍的時間長就是忠仆?而且朕也沒說是有人故意要害長姐,你們怎麼一下就想到這上面了?”他說着吩咐張俠,“把這兩日負責長姐衣食住行的所有宮女内侍全部關押起來,此事不查明,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這牽扯的可就多了,從公主身邊的内侍宮女,到膳房茶房的人,要再扯得遠一點,連庫房、買辦都得審。
但張俠一句話也沒有多問,立刻吩咐手下拿人。
玉盞和繡屏倒沒怎麼掙紮,公主出事,她倆作為貼身宮女,自然脫不了幹系。
但外面卻有内侍和宮女叫起冤來。甚至有人喊出了,“沒有太後吩咐,你們無權抓人”的話。
韓晝聽見了,起身大步到了門口,“剛誰喊的?”
衆人看向一名穿綠衣的小宮女。
小宮女在其他奴才面前敢大喊,在皇上面前,卻不敢造次,忙跪下磕頭,“奴婢也是為了陛下好,萬一陛下貿然行事,得罪了太後……”
“喲喲喲,抓你這麼個奴才就能得罪母後?你在母後心裡這麼重要啊?”
“奴婢并無此意。”小宮女見哄不住小皇帝,面色白了白,下意識磕頭。
“拉下去把她舌頭割了,這種奴才留着隻會挑撥朕與母後的關系。”韓晝也懶得跟這小宮女廢話,她自己要撞上來,他就隻能拿她開刀了。
小宮女一聲尖叫,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小皇帝。
“大膽奴才,還敢直視天顔?”張俠一巴掌抽上去,立刻讓人把她拖了下去。
林寶廷也被帶了下去,他和幾個小内侍被關在一個屋子裡。
大家都在叫倒黴,還有人抱怨皇上小題大做。
他則有些心不在焉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張俠有條不紊的指揮着手下的人。
聽說先帝剛登基那會兒,張俠就在乾清宮伺候,花了十來年才從灑掃太監做到傳膳太監,陛下登基後,他為了保住手裡的差事,還給自己這個乾清宮總管塞過銀子。
這種人留着也沒什麼壞處,林寶廷也就收了他的孝敬,這一年多來,他對自己一直恭恭敬敬的。
自己被攆到永福宮後,也隻有他見了面還叫自己一聲“林總管”。
誰知這人一邊巴結着自己,一邊讨好小皇帝。如今連這麼重要的事情,小皇帝都交給他來辦了。
自己真是看錯人了,這老東西太會鑽營!
這邊動靜鬧得這麼大,太後很快就知道了。
她立刻趕到長公主的院子,先關心長公主,“公主如何了?哀家去看看?”
韓晝道:“姐姐在内殿。”
他态度顯得有點冷淡,太後頓時凝眉,小皇帝這是懷疑到她頭上了?
太後也不急着撇清關系,隻大步往内殿去。
太醫開得藥膏止癢效果不錯,韓若年身上的紅疹雖未立刻褪去,卻已沒剛才那麼癢了。
“你放心,此事哀家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太後道。
韓若年柔順道:“此事未必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或許隻是吃的東西相克。”
太後心道這才像話,不由勾了勾唇角,“你說的是,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哀家都會查清此事,給你個交代。你就好好養着便是,千萬别抓撓,以免落下疤痕。”
韓若年應了一聲,目送太後走出内殿。
“長公主已然有所好轉,陛下不必太過擔心,快些回尚書房念書吧,這邊交給哀家。”太後對韓晝溫聲道。
韓晝道:“不行,這件事朕要親自查。”
“這不是陛下該勞神的事情。”太後道。
“是啊,内宮之事本不需朕費心,奈何母後費心治理之下卻出了這樣的事,朕隻好來幫忙了。”韓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望着太後道。
太後被噎了一下,“陛下這是不相信哀家?正如陛下所言,哀家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情,哀家少不得要背個失察的名聲,哀家為了自己,也不會得過且過,一定查個明白。陛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此事并非她指使人幹的,她是不怕查。但除了她,這宮裡還有誰會和長公主過不去?
太後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有人要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