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宮裡隻有自己跟公主不睦。
既然是栽贓陷害,對方肯定把證據都準備好了。太後心裡一沉,如果是攝政王所為,那自己能做的也隻有把調查此事的權力要過來。
"朕不是不相信母後,恰恰是為了保全母後,才要親自來查此事。"韓晝語氣仍不緊不慢,“母後查到的結果,朕相信,姐姐相信,咱們自家人都信,但表兄攝政王可未必信。”
太後聞言,心中一凜,面前的小少年突然變得無比陌生。
偏偏他說的一點沒錯,換做她是攝政王,也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甚至這件事很可能就是攝政王安排的,隻是沒有證據,她沒辦法說。
韓晝向前邁了一步,離太後近了一些。他仰着臉,看向神色緊繃的太後,“母後,您也不想讓一個外人來插手内廷之事吧?”
小皇帝這話說得太漂亮了,哪怕太後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一時也無法反駁,于是道:“陛下既如此懂事,那這件事就交給陛下了。”
若是沒有太後點頭,這件事還真不好查。許多人與那小宮女一樣,要麼是太後的人,要麼單純不把小皇帝放在眼裡,未必會乖乖配合。
但太後都說了要把這件事交給皇上,他們也就沒話說了。
這件事雖在内廷發生,卻牽扯到皇室的安危,牽扯内侍宮女,甚至宮中買辦。韓晝于是讓大理寺來審此案,張俠作為禦前太監,在旁協助聽審。
他的旨意送到大理寺的同時,裴見戚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進北苑面聖,“這件事從公主身邊的人查起即可,何必鬧得這麼大?”
“這事兒不一定是姐姐身邊之人所為啊!”韓晝道:“連表兄也覺得此事是有人故意指使嗎?朕倒不這麼覺得,朕覺得八成是奴才們不用心,或者買辦偷工減料,在主子們的衣料和香料上疏忽了,所以不能隻查姐姐跟前的人。”
韓晝已經回到興聖殿,他絕對不給裴見戚進入内院的機會。
裴見戚:“……”他萬萬沒想到小皇帝會從這個角度出發,把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搞得如此複雜。
他默了默才道:“陛下所言極是,但還是要從長公主身邊之人審問起,畢竟長公主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們負責。”
韓晝颔首,“那是自然。”他笑了笑,“表兄不必擔心,這件事朕會查清的。”
“長公主如何了?太醫說幾日能好?”裴見戚問。
他不見她,隻是嘴上關心兩句總不逾矩吧。
韓晝歎息道:“姐姐體弱,這症狀雖不危及生命,卻有可能因抓撓留下疤痕。”
“什麼?”裴見戚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特意叮囑過,控制藥量,怎麼會如此嚴重?
“不管是有人指使,還是無心之過,朕都不會輕易放過造成這個結果的人。”韓晝冷聲:“朕弱是連姐姐都保護不了,以後到了九泉之下還有什麼臉面見父皇母後?”
他說着紅了眼圈,“姐姐也太可憐了。”
裴見戚心裡生起一絲愧意,但想到自己也是為了能與她經常見面,就覺這次讓她受一點點小小的委屈也算值得。
“陛下莫要難過,公主洪福齊天,不會有事的。”裴見戚道:“臣回頭讓人尋些止癢祛疤的藥膏來。”
“麻煩表兄了。”韓晝道。
“陛下平日功課繁重,這件事不如交給臣來調查。”裴見戚不想讓小皇帝浪費時間,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韓晝聞言忙搖頭,“表兄若是連這件事都管,朝臣們又要說你專權獨斷,越俎代庖了。”
“為了陛下與公主,臣怎麼會在乎這些虛名?隻要陛下和公主相信臣是一片忠心便足夠了。”
這話說得漂亮,但小皇帝的話更漂亮,“那可不行,名聲很重要的。之前朕賞賜的不是時候,已經影響了表兄的名聲。朕這回一定要小心。”
裴見戚:“……”
韓晝擡手在裴見戚手臂上拍了拍,“朕平日幫不上表兄的忙就算了,不能總給表兄添麻煩啊!”
裴見戚還想再說什麼,外面内侍通傳,韓晉和韓旭下學過來了,二人不好直接去看長公主,便先來興聖殿詢問皇兄。
見裴見戚也在,兄弟倆都有些不自在。
韓旭剛想說“既然表兄攝政王在,他們就不打擾了。”就聽韓晝道:“你們是想去看看姐姐吧?朕帶你們去。”
他說着起身,對裴見戚道:“表兄,您也趕緊去忙吧,這件事交給朕。”
皇帝都要走了,裴見戚自然不好繼續在這呆着,隻好先告退。
韓晉和韓旭跟長公主之間雖沒什麼感情,但是長姐生病,他們作為弟弟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加上這段時間韓晝對他們都不錯,倆小孩也知道兄弟姐妹之間不能太冷漠。
隻是韓旭想得要多一層,這件事要是牽扯到母後可怎麼辦?
他聽說此事是皇兄身邊的人并大理寺官員親自審理,更加忐忑了。
他倒是不覺得母後會故意害長公主,但架不住下面的人都知道母後和長姐關系不好,對長公主的東西不那麼上心,甚至以次充好。
到時候對方一口咬定是母後指使,事情就糟糕了。
長公主換上了一身更柔軟寬松的衣裙,坐在窗下做針線。
見三個弟弟一同過來,她不由對韓晉和韓旭笑道:“難為你們特地跑一趟,我沒事兒,這會兒已經沒什麼感覺,估計再過兩日,紅疹也就下去了。”
韓晉、韓旭松口氣,又關心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韓晝則說要留下陪姐姐一同用晚膳。
負責長公主膳食的廚子也被關押起來了,韓晝索性讓禦膳房負責長公主這幾日的膳食。
遵醫囑,長公主這幾日都隻能吃點清淡的,禦膳房便做了粳米粥和幾道涼拌小菜。
宮女内侍都被打發下去了,内殿隻餘姐弟二人。
“怎麼會這麼嚴重?不是說隻是會起一小片紅疹嗎?”韓晝皺眉。
“症狀太輕,如何能把事情鬧大?”韓若年道。
“姐……”韓晝心情也挺矛盾,長公主不懂事他着急,長公主太懂事他又心疼。
“無妨,”韓若年輕笑:“受這點罪就能把宮裡的沙子清掉,多麼劃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