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沉淪在洶湧的海水,冰冷刺骨的離岸流将身體帶入未知的方向。
逐漸的,非常吵的聲音逐漸侵襲,外面像是在集會上似的嘈雜。
蔣甯睜開眼睛,四周模糊灰暗,隻有空氣中青黴素藥水的味道,令他意識到此時此地。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額頭有液體流入眼角,酸澀疼痛。
蔣甯随後一擦,也看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漬,這才想起拿起手機觀察四周——
救護車整個翻轉,昏迷的病患因為之前自己綁緊了安全帶,雖然整個人随着擔架側墜,但并沒有發生颠簸,隻是維持生命體中的點滴翻轉,蔣甯用盡最後的力氣撐起身體戴上手套先重新為病患靜脈輸液,等到全部處理完之後,蔣甯這才慢吞吞的喘着粗氣靠着車身坐下來卸下手套讓眼睛适應周圍環境,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麼。
外面不時的呼喊聲提醒着此時外面的危險。
緩了半分鐘,蔣甯眯起眼睛朝駕駛座攀爬探尋同事的痕迹,額頭再次發癢,随意擦拭後,借着外面的光才發現自己手上都是鮮血。
“張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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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整個車道的車燈将原本沒有路燈的高速路照的燈火通明。
大雪已經在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随着車輛行駛,逐漸成為冰凍層,當地市政和交警還未來得及撒鹽,不知路況未提前設置防滑設備的司機,以及漫天鵝毛大雪影響了視野,BUFF疊滿,導緻衆多車輛撞在一起,車上的乘客與司機一邊及時向避險車道轉移,一邊向後方車輛以及當地有關部門報警。
這樣的天氣,别說是呆一個小時,就是呆幾分鐘,寒氣也能毫不猶豫陰狠毒辣的穿過幾百幾千的羽絨服,直刺入骨。
一時之間,現場呼救聲哀嚎聲怒罵聲哭泣聲,慌亂與恐懼的氣氛蔓延。
漸漸的,黑暗的盡頭裡,突然出現了點點閃動的星光。
“是有人來了嗎?”現場群衆不由得心生期待,揮手呼喊。
一團一團的白霧随着衆人的呼喊升騰,又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來了。
盛鴻穿着厚重的防護服,手裡握着工具,穿着厚厚的工地靴,晃着身子深一腳淺一腳朝這邊走來。
寒風恨不得将他帽子上倔強的毛領薅秃。
偶爾的光線交錯之中,他的睫毛早已被凍上一層冰。
直到看到衆人,他停下腳步,向身後衆人揮揮手:“彭哥,你和宋隽帶領避險通道的群衆先朝就近服務區走,駱旭你跟着我先去救助被困在車内的群衆。”
“是!”
盛鴻随口詢問:“現場被困了這麼多群衆,肯定需要救助,醫院這邊沒說,急救什麼時候到?”
“最近的醫院說他們的急救車出車還沒回來已經在催促了,其他各地也因為極寒天氣出車,現在已經緊急從周邊醫院調車——”駱旭話音剛落,忽然指着前方:“那裡不是有一輛救護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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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看到翻倒的救護車瞬間,盛鴻眼前一亮連忙跑步上前,環繞一周雙手擋在車玻璃上努力往裡面看。
半天看不到任何情況,後門已經損壞無法打開,隻能徒勞的捶了一把車廂,環顧四周想要攀爬到車頂,即現在駕駛室車門的位置。
蔣甯暈乎乎的坐在車廂裡,熄火的車廂根本無法抵禦外間零下的天氣,雙腳從被凍疼,到現在已經失去知覺,到處都是冰冰涼涼。
偶爾後排到駕駛室之間的窗口燈光閃爍,像是一場虛幻的光影。
“有人嗎?”盛鴻雙手撐在車廂邊緣,身體随之一晃,整個人已經落在車廂,他蹲下身拉開車門,半個身子鑽進駕駛室朝車廂深處探尋。
“有人。”蔣甯整個人被凍到鼻尖快要墜落,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發抖,根本說不出話,隻能一節一節的握緊關節,用力敲敲自己周圍的地闆用響聲提醒對方。
“什麼?”從外面亮處突然進入灰暗車廂的盛鴻看不清,隻能眯着眼看到大概輪廓,一看便猜到凍的不輕,連忙爬進來,從羽絨服外套裡掏出保溫杯,打開杯蓋喂給對方滾燙苦澀的咖啡。
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蔣甯将自己的羽絨服外套蓋在了病患身上,而自己隻是裹着薄薄的保溫毯。
盛鴻将保溫杯塞在對方懷裡,舉起蔣甯雙臂一推,讓對方凍僵的胳膊抱住保溫杯,确保杯子裡散發的熱氣烘烤着臉頰,又脫掉手套,雙手捧着蔣甯冰冷的臉頰和雙手,希望盡快讓對方恢複溫度。
蔣甯睜開雙眼,隻看到逆光之中,厚重的毛領在寒風中顫動,一雙琥珀色的瞳仁關心安靜的守着他。
有救了。
“先救病患——”恢複體力的第一句話,就是指指病患。
盛鴻回身看到即将快到底的點滴和被蒙住雙眼的病患,再次轉身望着蔣甯:“你可以嗎?”
蔣甯點點頭,抱緊盛鴻的保溫杯喝了三大口,忍着滾燙用力咽下,将臉埋在保溫杯的熱氣裡:“給我十分鐘。”
“好。”
盛鴻沒有過多糾纏,随即又爬出車外,朝駱旭揮揮手。
很快,在蔣甯的安排下,盛鴻與駱旭小心翼翼擡着擔架,将病患送出了車外。
“今天淩晨還要下雪,你也受傷了,隻能棄車跟着大部隊先回到安全暖和的地方休息。”
外面的雪地反光,反倒比在救護車裡更亮堂些,更能讓盛鴻看清蔣甯的臉。
哎?
有點緣。
周圍已經開始有其他同事前來救援,盛鴻重新戴好手套,想想,又将手套脫下來低頭幫助蔣甯戴上,直白道:“我這衣服也沒法給你,你把手套戴上,趕緊去服務區。”
蔣甯歪着腦袋靜靜看着盛鴻為自己戴手套,淡淡道:“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