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蔣甯的發現,盛鴻緊繃和焦躁的神經終于松懈——
如果死者是未成年人的話,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就比較簡單,明天直接詢問當地學校是否又近期沒有上課的學生,或者聯系村長,打聽村裡的不安少年,有了死者的信息,順藤摸瓜近期社交範圍,順藤摸瓜,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能夠在過年前告慰死者家人,勉強也能讓自己有臉過春節。
“那——死亡時間能确定嗎?”
玻璃對面實驗室裡的并排手術台對面的兩人——
張靜和蔣甯戴着口罩防護鏡循聲擡起頭,同時搖了搖頭。
“死者的屍塊死亡之後被分屍,并且兇手用各種方式損傷過這些屍塊的橫切面,同時現在外面的天氣低溫,很難明确死亡時間。預計在1-3天之間。”
這樣的答複,盛鴻心中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沉沉墜落。
莫名想到駱旭當時坐在車裡前往抛屍現場時的那句擔憂——
1-3天?
如果兇手真的是三天之前犯罪,這個時候,他是已經逃跑,還是依然在本地?
“工作是做不完的,我們先休息一下,明天再繼續。”
淩晨三點,正是一天中最陰風陣陣的時候。
盛鴻裹緊了衣服,看看時間望向實驗室内的張靜和蔣甯。
蔣甯還在低頭工作,隻是偶爾會擡起頭調整頸部姿勢。
隻有張靜會不時清清嗓子,偶爾咳嗽幾聲,給盛鴻一點留白的眼神。
“我的天,可算是聽到人在說話了。”聽到盛鴻的建議,張靜累到近乎癱軟,咬着牙擠出一句諷刺,逃似的沖向門口,準備更衣回家。
而蔣甯還在繼續工作。
“不是,喂——”盛鴻站在玻璃外,輕輕的徒勞無力的舉起拳頭敲敲玻璃,本想呼喊那個自己早就知道在心裡默念過很多遍的名字,但卻偏偏這個時候,就是喊不出來。别說是喊,就隻是念都燙嘴,光是想起蔣甯兩個字都會臉頰泛熱,死嘴黏糊到張不開口。
但也不能任由對方犯傻。
工作隻是一陣子,身體卻是一輩子。
今天工作連軸轉,明天且不說上班時間會不會打瞌睡,如果工作中犯錯誤了,給了自己錯誤訊息,該怎麼辦。
看到蔣甯根本不理睬自己,盛鴻隻能拿起玻璃旁邊的傳話器:“時間太晚了,我們今天就到這裡,明天再做。”
發覺蔣甯沒有回答,盛鴻有些愠惱,輕咳一聲,重新道:“蔣甯——”
聽到那聲沉穩的卻又有一絲特别的上揚的感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開關,蔣甯本能的擡起頭眼神迷離的望着盛鴻,像是剛剛從一場沉浸的頭腦風暴中清醒。
盛鴻有些急了:“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有能力,但是工作不能這樣不要命。”
“我知道了。”蔣甯面無表情,垂眼看看手下的工作台,又看看盛鴻:“——我等會就休息。”
盛鴻望着對方極度坦誠,倒是自己噎的無話可說——
“那個,我就是有點擔心——”人在尴尬的情況下,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撓頭。盛鴻一邊撓頭,長歎一口氣:“你說,如果把,到時候我們根據你的發現抓到兇手,檢方也成功落罪起訴——這個時候對方律師突然問一句這個證據鍊當時是在工作人員48小時沒有休息的情況下找到的,你覺得陪審員會怎麼想?”
蔣甯望着盛鴻——
兩人之間隔着一道玻璃牆。
淩晨三點的辦公室裡,周圍完全的靜谧,沒有一絲聲音,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彼此。
蔣甯眼眸帶着對于工作至誠的少年氣,靜靜的望着盛鴻。
慢慢的放下了手裡的工具。
“你說的對。”
盛鴻在心中默念一句:按工作年限,你可得叫我聲哥。
等到蔣甯從實驗室出來,盛鴻已經在門口守着,示意對方:“吃點東西,我剛才用微波爐熱過了。”
蔣甯瞪大眼睛,緩緩站直身體,機器人腔調——
“哪個微波爐?”
“——就辦公室那個。你們還挺會吃,餐廳有一個微波爐,辦公室裡還有——”盛鴻随手指指放在辦公桌上的微波爐,一邊說一邊還在奇怪不就是費了點電對方應該不至于,突然想到原因,表情僵硬:“會不會有污染?不能吃就丢掉,我明天給你重新買。”
“沒事,高溫殺菌。”蔣甯并沒有在意辦公室的微波爐是用來處理各種法檢物品,說不清道不明的可能性才是最可怕的。
“——不行。”盛鴻倒是小心翼翼,從蔣甯手裡搶過吃的,直接丢進垃圾桶:“要是吃壞了,我可沒法和你父母交代。”
蔣甯呆呆的,可惜的,望着垃圾桶裡的好吃的——
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唯一殘存的理智全部耗在阻攔自己那隻想要爬進垃圾箱吃的手。
咕——
還沒等蔣甯說話,安靜的辦公室裡突然傳來肚子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