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姐,”盛鴻特意将對方叫的年輕了點,想起什麼:“咱家王龍沒有手機嗎?”
“有呢!”老人從罩衫下面揭開棉襖,再撩起毛衣,從最裡間的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個塑料袋包裹着的布袋子。
從布袋子取出手機遞給盛鴻:“這還是村上看我家沒有電話,專門找人上門給我辦的。剛辦回來的時候,娃沒白沒黑的玩,最後搗鼓的不知道為啥打不出去了,我還專門找人把我拉到街道上,重新又辦了張卡。這次回來就沒讓他帶走,也不準他玩。”
這還是非常普通的山寨機。
可以打電話發短信,卻沒有微信功能。
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出生在貧窮家庭,從小就懂事内向自卑的男孩形象。
“我看孩子幾天沒回來,您也沒着急,是以前就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我們村裡的孩子,撂在野地裡風吹就能活。”老人莫名自豪起來:“我有的時候晚上給我煮一小碗稀飯,吃完就睡了。他吃不飽又不肯睡,半夜老翻牆出去。在這家混着吃碗面,在那家混着睡一覺。”
“他沒有說是哪家嗎?”
“那我可不知道,他也不說。”老人搖搖頭将手機收回自己懷裡:“之前我看晚上出去,讓人家打的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沒去學校。後來也照樣。”
“被打了?是被誰?”
“不知道麼。”老人木讷的喃喃。
“——你就不擔心嗎?”駱旭聽到,有些着急:“是什麼原因被打了?是走上歪路偷東西了還是被其他同學欺負了,還是?”
“不知道麼。”聽到駱旭的詢問,老人并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坦然:“人家的事情就不給我說。”
“那王龍幾天沒回來了,你知道嗎?”駱旭歎了口氣:“平時沒回家有可能去哪裡,你知道嗎?”
老人仰起臉望着陽光的方向,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思緒脫離了令自己緊張的現實,隻喃喃一句話:“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不知道。”
兩人又呆了一會兒,讪讪離開。
王龍家朝村委會的巷道,背着光,冷到令人心寒。
就算全世界的家人互相友愛,也真實存在,有些家庭連成員自己都無法保障自己,更無法關心其他成員,家就不過是一間遮擋風雨的瓦房而已。
盛鴻手塞進口袋,縮着脖子,還是覺得涼。
“駱旭,我車上有平時就放的一些吃的,你在小賣部給她再買些米面油,送過去。”
“哥,為啥不給直接轉錢,而是送東西?”駱旭不太理解。
“農村的老人——唉。你也聽到了,她腿腳不方便平時要托人拉她去街道的;村裡的小賣部咱倆看到是新裝修的菜鳥合作店早都不是小賣部了,可是她現在還記得當年小賣部多收錢的情況——尤其是關于王龍的信息,哪個叛逆期的孩子不怼人,可是因為孩子怼了幾句她也就再也沒管,是個倔強執拗的老人。我想你給她錢的話,她買東西也很困難,送佛送到西吧。”
望着駱旭離開的方向,盛鴻快步前往村委會再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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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那個屍體是王龍?”村長為盛鴻倒了一杯熱水,驚訝到嘴裡的煙差點落下,半晌呆坐在坐立哀歎:“可惜,真可惜。”
“具體是否現在确實還有待證實,”盛鴻擡手示意對方先别激動:“但是畢竟這孩子在村子裡你們看着長大的,你現在回想,像嗎?”
“這...”村長踟蹰半天,擠出一絲尴尬的笑容:“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才發現我根本就注意觀察,就光是看見屍塊,啊,可怕,啊,報警。”
盛鴻理解的點頭:“我在王龍家沒有找到任何關于孩子的照片,您這有嗎?”
“你等一下,我家孩子剛好和他一個班的。”村長說着拿起電話,想了幾秒又道:“幹脆這樣,你和我去趟我家,孩子就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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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的女兒早已在家準備了學校的照片。
“我們确實很久都沒有見王龍了。”
經過短暫的介紹之後,村長的女兒直接将手機遞給對方:“我和王龍都是一起從本村的小學升到街道初中的。我們學校距離家裡還挺遠的——”
“對,我每天早上六點起來給她做飯,做完哄着起來吃飯,吃完我開車送去學校。”村長點頭:“村裡同一個學校的娃娃還挺多,我本來想着讓她問一下看關系好的幾個同學需不需要一塊去學校,有時候在路上碰見王龍,也叫着一起。剛開始他還搭順車,後來咋叫都不坐車了,我也沒管。”
“——不關我的事。”以前沒有在意的事情,現在随着對方的離世反倒成為了疑點,村長女兒有些緊張的看看父親,又看看盛鴻:“警察叔叔,我和他就沒在一個班,平時連招呼都沒打過。我就不想和他一起坐車去學校,我爸非得說一個村的要幫忙。就是,你知道吧,他家剛來村裡的時候,小賣部大叔沒在,是他媳婦在,不知道價格,王龍去買火腿腸把價格說錯了。他奶知道了,追到小賣部把火腿腸扔到小賣部大叔的臉上,說我們村裡人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他就是有點小心眼。”
“我們村裡所有人真的沒有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