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警方的詢問,徐潔并沒有急于回答,而是搖搖手上的咖啡:“給我再點一杯好喝的。”
“畢竟,這是我最後可以享受自由的時間了。”
盛鴻靜靜的望着眼前的嫌疑人。
就和千千萬萬的普通女孩一樣,本想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結婚,普普通通的過完自己這一生。
可是現在的工作内容和以前紡織女工的工作内容,完全不一樣。
以前隻需要完成工作量即可。
現在,給你設置基本目标,挑戰目标。什麼基本目标不得分,挑戰目标線性得分,除此之外,還要設定額外的工作量,什麼客戶滿意度,什麼社群營銷,個人家庭參與的營銷積分——
以前資本是為了賺客戶的錢,現在資本真的是臉都不要了,恨不得來一把回手掏,把手伸進員工口袋裡搶錢。
員工上班賺錢,公司發工資,之後公司再以各種名義扣款,達到經濟内循環。
極端縮減用人成本——
來成為某個提出方案者的個人政績。
還要PUA員工不參與就是工作态度有問題。
可是——
可是——
來公司的時候選擇的就不是營銷崗位,就是因為是I人所以選擇内勤崗,怎麼最後所有的内勤崗全變成銷售崗了呢?
除此之外,員工還要承受來自于領導的階級壓迫。
——說起來,都不是有意的。追究起來,都是偶然不小心。
但是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哪個主任會在經理的辦公室抽煙,哪個主任會不小心碰到經理的胸部。
事情發生,就是受害者被傷害的事實。
沒有不小心。
盛鴻望着自己随手記錄的思維導圖,從受害者,到犯罪者,之間長長的一條引導線,畫起來簡單,得出結論卻很沉重。
“你想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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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咖啡的過程中,徐潔申請了暫停。
“——我想看看早春的綠芽。”
“盛隊,她會不會是刻意拖延時間?”等到徐潔被帶出去,駱旭越過旁邊的蔣甯,蹲在盛鴻身邊,小聲提醒。
盛鴻将手機遞給對方,示意對方先點咖啡,之後又将手機遞給蔣甯示意點完直接下單。
“這可是星巴克呢?”駱旭有些驚訝:“我們不是一直喝的瑞幸嗎?”
“哎呀,”盛鴻将手機從對方手裡拽出來,塞進蔣甯懷裡,瞥了一眼蔣甯,根本不看駱旭:“我這也是,工人階級與工人階級之間的惺惺相惜。”
“徐潔可能很久都喝不了一杯。”盛鴻說完,腦袋湊近蔣甯,跟在蔣甯的耳邊提建議:“蔣醫生再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蛋糕,吃點好吃的,心情也好一點。”
“——我的心情就不是心情了嗎?”駱旭手裡的電話被盛鴻拽走時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向後一倒直接坐在地上,靜靜的看着盛鴻對着蔣甯孔雀開屏:“所以,愛會消失的是嗎?”
愛?
蔣甯聽到駱旭的委屈,緩緩轉過臉去看——
盛鴻擡起左手擋住對方向後轉的腦袋,示意對方繼續:“他是員工,你不一樣。”
“不一樣?”蔣甯心中一動,詫異卻又期待望向盛鴻。
“哪裡不一樣?!”駱旭雙手覆在胸口,一臉委屈。
盛鴻這才發現兩人情緒不對,坐直身體看看駱旭又看看面前蔣甯,無奈的攤手解釋:“駱旭是本職工作,蔣甯是被牽連加班啊?”
“哦。”駱旭情緒緩和,自己坐起身回到座位,卻莫名的覺得孤單。
蔣甯倒是從嗓子眼擠出來似的,也跟着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
“你放心,隻要你在我這,我一定會給你買好吃的好喝的,不會委屈你。”
盛鴻說完,特意語重心長的拍拍蔣甯的肩膀,怕對方還有顧慮,又特意重重點點頭。
雙重肯定,還是大大的肯定!
蔣甯偷瞄了一個白眼給對方自己體會。
想到工作,将自己撂進座椅,抱着胳膊感歎:“就...明明徐潔也是受害者,到最後卻變成了施暴者。好像這個事情,很難解。”
“退一萬步講,能有幾個人,因為領導幾句話,就決定動手推搡領導。”
“退一萬步講,能有幾個人,隻是因為對方職級比自己低,就可以口出狂言羞辱。”聽到蔣甯的問題,盛鴻也跟着對方同樣的姿勢,抱着胳膊窩在座位裡。察覺到蔣甯飄來的眼神,盛鴻目光堅定,又加一句:“這麼多年,每一個案件都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與其為每一個故事而嗟歎,為某一個故事的片段而動搖,倒不如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工作中的盛鴻沒有了往日的活潑狡黠,多了理智堅毅和一種莫名的肅殺之氣。
就連蔣甯和他說話,也要含着一口氣帶着腦子。
“可是徐潔也太——”
不等蔣甯說完,桌面電話響起,盛鴻眼睛望着電話擡手朝蔣甯的方向随意碰了碰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