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那我走了,你有事就叫嫂子,我們都在隔壁。”崔氏轉身回屋吃飯去了。
崔氏離開,聞秋到山牆邊拿柴生火,将早上剩下的玉米飯蒸着,從水桶裡拿出一小坨豆腐,切成小塊兒裝在碗裡,而後開始清洗野菜。
這豆腐,是聞秋特意給自己做的,平時用涼水鎮在桶裡,每頓吃一點。
她現在懷着身孕,要多吃含有纖維和蛋白的食物,在這深山老林沒什麼好東西,家裡又不富裕,肉不是時時能吃,而豆腐人稱“植物肉”,裡面除了蛋白質,還有脂肪和一些微量元素,應該勉強能供應胎兒所需的營養。
聞秋不挑食,山間地頭不缺野菜,除了之前曬幹的蕨菜,她出門幹活都會摘一些新鮮野菜回來,拍一瓣大蒜,焯水涼拌也好,挖點油炝炒也行,雜七雜八加起來,營養還挺均衡。
不過,聞秋也不是什麼都敢吃,旁的人吃野菜鐘愛馬齒苋,聞秋則選擇灰灰菜,因為馬齒苋性寒,聞秋怕吃了對身體不好。
玉米和土豆都含有極多的澱粉,聞秋擔心澱粉攝入過多,胎兒會長得太大導緻難産,便有意控制澱粉攝入,吃玉米飯就不吃土豆,偶爾用土豆當主食,就不吃玉米飯。
至于顧老二,聞秋會一次煮一大鍋酸菜土豆絲兒,每頓熱一熱,泡一碗玉米飯,拌些野菜喂給他,愛吃不吃,不吃餓着。
聞秋素煮了青菜,炒好豆腐,再涼拌一個灰灰菜,将早上煮的酸菜土豆絲兒拎到火上燒着,就去坐在飯桌旁,借着火光細嚼慢咽的吃飯。
待吃飽喝足,火上的酸菜土豆絲兒也燒開了,聞秋拿一個土大碗,挖一勺玉米飯,舀了素煮酸菜土豆絲兒淋上,又把吃剩的野菜倒進去,攪和攪和端着去顧老二房裡。
屋裡顧老二本睡得渾渾噩噩,聽到開門聲,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聲音幹啞,“聞秋,水……我要喝水……”
如今聞秋跟着出門幹活,出門自然要把院子門鎖了,一去就是一整天,回家也不來這間屋,要等喂飯的時候才會打開這扇門,顧老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論再渴都隻能等着聞秋開門。
聞秋一言不發,将油燈放在矮櫃上,給顧老二喂了水,又開始喂飯。
顧老二已經吃了整整一個月酸菜素煮土豆絲兒泡飯。
聞秋泡酸菜的手藝很不錯,酸菜的酸味正宗,脆爽不軟,刀功也是一流,切的土豆絲兒細且均勻,這一碗酸菜土豆絲兒,賣相極好。
但是,酸菜太酸了,聞秋還不放鹽不放油,頓頓吃,連續吃一個月,現在顧老二聞到酸菜的味道就想吐,卻又不敢吐,硬着頭皮往下咽。
若是吐了,他就隻能挨餓。
“聞秋……聞秋,求求你,跟我說說話……”
“聞秋,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理我一下,你說什麼我都聽,罵我打我都行……”
顧老二苦苦哀求,自從崔氏不來跟聞秋睡之後,聞秋再沒對他開過口,晚上也不睡在他的床腳,而是關門去别的屋子睡覺。
他每天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不能動,沒有人跟他說一句話,四周靜得可怕,顧老二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聞秋依然沒有搭腔,又往顧老二嘴裡塞了一勺酸湯泡飯。
顧老二一邊往下咽,一邊哭了起來,口齒不清嗚嗚哇哇,“聞秋,我錯了,求你了,不要這樣對我……”
聞秋并沒有心軟,喂完一整碗飯,将墊在顧老二身下沾了排洩物的衣裳抽走,換上一件幹淨的,端着油燈離開了,關上房門,任由顧老二在屋裡痛哭流涕。
她沒空時時幫顧老二翻身,顧老二背上大概是長滿褥瘡了吧,不過無所謂,反正顧老二沒有知覺,不會感覺到疼,隻能聞到自己逐漸腐爛的氣味兒。
把碗筷收拾,清洗幹淨,聞秋回到顧老二曾經關她的房間。
這個房間已經被聞秋仔細打整過,被褥雖然破舊打滿補丁,但是洗得幹幹淨淨,這些日子她都是在這裡睡覺。
逐漸适應下來,覺也睡得安穩了許多。
清晨,聞秋起床,把頭發梳理整齊,用布條紮緊,就去竈屋生火燒水洗漱,在側竈洞上放個小鍋鍋,煮着一個雞蛋。
顧老大和顧老二家都沒養雞,雞蛋是聞秋找村頭劉婆子兩文錢一個買的,聞秋隔一天煮一個當做早點。
一個雞蛋快趕得上一斤玉米貴了,買十三個雞蛋,花了二十六文錢。
好在聞秋這兩個月縫縫洗洗,存了一些銅闆,加上之前剩下的七十文,以及顧老大從王鐵牛家要來的四十文,她手裡有三百一十五文錢。
買雞蛋花出去二十六文,還剩兩錢又八十九文。
吃過雞蛋,聞秋找來一個簸箕,洗刷幹淨,又把一些陳年老麥倒出來淘淘洗洗,裝在簸箕裡撒上溫水,準備發些麥芽熬麥芽糖。
隔壁二妮三妮為一小塊饴糖搶得嚎啕大哭,二妮還因此被崔氏抽了幾棍子,她便想着自己熬些,給兩個丫頭分一點,剩下的用來賣錢應該不難脫手。
做完這些,聞秋就背上背簍去山裡,她每天早上都會進山撿柴,因為秋天過了就是寒冬,算算日子,孩子差不多要在臘月前後出生,她家山牆邊的柴快要燒光了,要是不有所準備,到了她冬天指不定要挨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