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頭肯定緊,但近期可能會一直緊,趁着有點還是先給你吧。”聞秋拿出錢袋子,仔細扒拉三十個銅闆出來遞給李氏。
看聞秋是個敞亮人,李氏笑容滿面,接過銅闆掂了掂,把母雞交給聞秋,“喏,好生喂着,要是還回來的時候缺斤少兩,我可不答應,得另外加錢。”
“我會好好喂的,你放心。”接觸下來,聞秋挺喜歡李氏的性子,心情輕松了,不禁打趣道:“要不要把母雞過個秤?”
李氏白了聞秋一眼,“不需要,我這手,一掂量就知道這雞瘦沒瘦。”
聞秋相信李氏說的是實話,因為剛才她把銅闆給李氏,李氏數都沒數就收了起來,可能就是掂量出重量,知道三十枚銅闆有多重。
崔氏又背起背簍,聞秋小心抱着那隻抱窩雞,伴着母雞“咯咯咯”的聲音回到家。
“辛苦嫂子了。”
崔氏幫聞秋把背簍背回院子,聞秋進屋拿刀,割了三寸長二指寬一指厚的一绺肥肉遞給崔氏,“嫂子拿去今晚炒菜吧。”
“你留着自己吃,我們家還有油,吃不吃都行。”崔氏不接,主要是想着自家男人在打聞秋家地的主意,聞秋被蒙在鼓裡,又是送土豆又是送肉的,她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嫂子拿着吧,就一點,一人一口都分不了,嫂子幫了我這麼多忙,也是我實在太窮了,要不然怎麼好意思送這麼點兒肥肉?往後我還要望靠嫂子,嫂子要是不拿着,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嫂子。”
聞秋堅持要崔氏收下,她看得出崔氏心地還算不錯,會可憐她盡心盡力幫她,隻不過因為當家人是顧老大,崔氏又軟弱沒什麼主見,什麼事都得顧老大說了算,遇事隻想往後躲。
她知道顧老大在打地的主意,但顧老大好面子,都是指使崔氏來跟她說,如果讓崔氏心中有愧,往後崔氏就很難再對她開口。
她割下來這條肉,差不多才二兩重。
聞秋将那一小條肥肉硬塞在崔氏手裡,“快拿着,雖然少了點,但勉強夠吃一頓了,晚上煉一煉,油可以炒别的菜,油渣摻湯跟白菜一起煮,泡飯很好吃的。”
肉塞在崔氏手中,聞秋就去牆根翻出個破爛簍子,抓些幹枯的草木葉往裡塞,要做個窩給老母雞抱蛋。
崔氏愣愣看了聞秋一會兒,歎了口氣,“那聞秋你忙着,我也回去幹活了。”
“好,嫂子你去吧。”
聞秋應聲,手上不停,将草木葉中心刨出一個淺淺的窩窩,按壓平整,找個安靜的角落放下,雞蛋撿進去擺好,才小心翼翼把老母雞放進去。
怕老母雞初來乍到不适應,聞秋往雞窩上面蓋了個篩子壓住,防止母雞飛出來。
安頓好抱窩雞,聞秋把布料棉花拿進卧房,十斤肥肉拎到竈屋。
天氣炎熱,肉要及時處理,不然它就變質臭了。
大塊肥肉四四方方切成巴掌大,燒起大火架上鐵鍋,把豬皮那一面摁在鐵鍋裡烙。
豬皮是好東西,滿滿的膠原蛋白,但這豬皮上面還有不少細小絨毛,就用鐵鍋烙一下,能清洗得更幹淨。
烙過之後,聞秋先洗幹淨鐵鍋,舀了一瓢水在鍋底,而後将豬皮取下來,放在盆中用水泡着,就去把肥肉直接切成不薄的片兒丢進鐵鍋裡。
盡數切完,聞秋覺得肩膀和腰都有些酸痛,活動一下筋骨,燒得退出來的火柴頭湊進竈洞熬着肥肉,再開始清洗豬皮。
鍋底的水分熬幹,肥肉逐漸滲出油來,聞秋時不時看一眼,感覺熬得差不多,就不再湊柴,竈裡的火炭都刨出來悶進地坑,缺氧熄滅做成木炭,鍋裡的油等它自己冷卻。
油罐子裝滿,還有一土大碗焦黃的油渣,聞秋撒點鹽在油渣上,夾一塊塞進嘴裡,細細感受油渣的酥脆焦香,隻覺得熱淚盈眶。
吃了幾塊油渣,聞秋把豬皮給煮了,準備每頓熱一熱切點下飯,加上一碗豬油渣,好歹每天都能吃上一口肉。
不過,顧老二快要把酸菜壇子吃空了,為了不讓顧老二斷糧,聞秋将門口菜地裡的蓮花白砍回來,切成細絲,又給顧老二泡一壇子酸菜備着。
……
晚上,顧老大家,飯桌上崔氏說起聞秋把腳鐐打成劁豬刀的事兒,顧老大不屑的嘁了一聲,“浪費東西,還是太年輕,等她知道小鍋是鐵打的就會聽話了,隻是可惜了那一坨生鐵,你也是個不成事的,要是态度強硬一點,那坨鐵就是咱家的了。”
崔氏皺着眉頭,“我看聞秋不是那種不穩重的人,今天聞秋嗆了王二媳婦兒的事,你們應該聽說了吧?你們是沒看見聞秋當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平時那般軟弱,張口就來說得頭頭是道,嗆得他王二嬸都差點舀糞潑她。”
“真的?”顧老大夾了一塊煮軟的油渣塞嘴裡,唏哩呼噜扒飯,一邊嚼一邊說:“不就是女人家磨嘴皮子,大男人見王二嬸那張嘴都繞道走,她家不也是男人當家?聞秋再能說她也隻是個女人,能咋的?該幹不了的活還是幹不了,敢說自己會劁豬,真的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以後看着她點兒,自己鬧就算了,還在王家寨子當着這麼多人誇下海口,丢的是我們老顧家的臉。”
顧雲山一直默默聽着,他覺得聞秋并非軟弱無能不穩重的人,至少,聞秋忍受了常人難以承受的折磨,還沒有崩潰,依然認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