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之蟬回酆都。
時長一個多月。
卻越接近酆都地界發現越亂。
她原逐漸開朗的心要落了下去,懷揣着惴惴不安,她一路不信。
酆都鬼城。
南海鬼門關大開,放出的鬼強大跋扈,看不起任何人妖魔,酆都的鬼在這大陸已不為所有人妖魔兼容了,誰會在意。
一路聽聞到上古的怪物,他們見到了好多,來酆都鬧了一通。
酆都到底千萬年鬼城,培養上古獄氣之地,去了等同回破家恢複生息。
一年前,酆都來了旱魃——夏之蟬頭一次聽說這東西真實存在,他們說這東西真實存在,來了酆都,幹涸了半年的酆都城。
旱魃相貌醜陋,《詩,大雅,雲漢》記載:旱魃為虐,如惔如焚。初登場時上古不可撼動的恐懼壓迫,酆都苦不堪言。
酆都東邊有個大湖,常年供奉,可以治旱。
可你猜怎麼着,大湖裡的神遲遲不出,酆都的東西幹涸的要死了,要喝同類的血了,要硬出酆都城了,來了一個肥遺,六個腳四個翅膀。
酆都都要幹旱死了,它道來它一個不多,來它一個不少,它大量發起旱災,和旱魃在酆都打起來了。酆都幹的大地起龜殼,你在地上趴着看,程度深達百米,縫隙裡你看不到一滴水。
大湖裡的蛟受不了了,它們在鬥下去它也要死了,水淹酆都。上古治水的又來了……
……酆都沒了。
夏之蟬越走越覺得自己走不動了。
她道他們知不知道酆都能屹立到現在,很久很久沒倒是裡面有個永不能出但法力高超,全是十二級怨鬼的林家!
她道酆都家蘊深厚,這樣就死了哪來存活這麼千萬年!
其他人妖魔當她瘋了神經病了,道你知曉酆都真存在上千萬年??那不是上古神獸怪物創造的嗎?!現在毀了又有什麼大驚小怪??
夏之蟬在路上走走停停。
……
有時走不動。
她好像在小一年前聽過别人道會言談的赤雞。
那是他們酆都才有的上古遺留下的一個丁點大的毫無用處的傻雞。
她原以為現在大陸天隙漏開,出了上古獸物很正常,她就是做夢都想不到酆都,想不到它聰明了是從酆都跑不出來的,
哪個地方都會受災害,一個死了的地方不會受災害。
她忘記她弟弟是活人了,她忘記她弟弟在那了。
她邊走邊哭。
那是她記不清又馬不停蹄的路。
到了酆都城,酆都城上方常年化不開的來自地獄裡滲透出來的黑色沼氣,原比鬼神阿烈制造的氣息還要猛烈。
此時像少了不少,又像沒變,外人看酆都城裡是一片整齊妥當的靜寂的黑色死城,如今是一片廢墟。
她淚眼婆娑,一步步走着挪進去。
她是從酆都出生的,她是“酆都子民”,輕而易舉進去了,她強撐着自己拖着步伐走到林家。
那樣高高的門楣,她小小時不使勁擡頭看不上去,寫着幽深泣血的“林府”
她被帶進去“殺”了。
數個成年鬼抓着她的胳膊腿嘻嘻笑笑,眼裡發出精爍癡狂的亮光,活生生扒着她的皮肉。
紅色的血細細密密,永無邊際般的流。
那從骨頭縫裡從血脈裡扯出來的血啊。
隻有活着的才是擁有某個東西,可為他們出酆都辦事的天之驕子。
他們口中說着她聽不懂的東西,她懵懵懂懂裡隻害怕疼痛地瘋狂哇哇着他們不要!
夏之蟬有一個很好的弟弟,從出生時第一眼便看到他。
他在自己身邊,晚自己半時辰,睜眼時就會哈哈笑,對着她看着她,知道什麼叫作血緣。
夏之蟬同他一起長大,他很聽話很懂事,臉軟軟的,藕節般的手之後越來越細,夏之蟬握着他手,想讓他長胖卻不知如何長。他背着夏之蟬代替夏之蟬去給他們換血抽筋,散掉與生俱來的修為,他對夏之蟬笑,卻受過很多苦。夏之蟬很多做姐姐的苦都沒受到,全給他受到了。
新年有新一願望。
他們嘻嘻笑笑。
懂事的他早慧說阿姐我倆也許個願望。
他望着夏之蟬的眼睛鼻子嘴巴淳樸,整個人都淳樸的抓着她手。她那時不懂什麼是三年什麼是短暫,她繃着臉那時一心想帶他逃的掃興甩過他手。
深夜裡,她弟弟在廚房給她偷來餃子,在月色如霜裡攤開給她吃一口。
他也想吃,可他忍着歡歡喜喜看着姐姐,老實說他不吃。
他被拴上永遠掙脫不掉的千年寒冰……
夏之蟬淚如雨下,她沒正面走進這個林府,她在這片荒蕪人煙,一個人都沒有,真正的死城裡往林府的後院走。
燒得所有都沒了。
鬼也沒了。
萬物都沒了。
怨鬼紅色的紅绫在幹裂的牆柱之上飄蕩,院口有個石階門檻,打開門,院裡有個古老的千年槐樹,常年陰氣逼人。
她覺得她弟弟什麼都不□□。在這槐樹下也要生病了。
槐樹沒了。
她怎麼會這樣。
怎麼讓她弟弟待在這待這麼久的。
酆都去年幹旱啊,大水啊。
她企圖張口喊:弟弟。
……她一個聲也發不出來。
她跌坐在地,崩潰着爬進去找她弟弟……
滿眼的石子泥塊灰燼,外面的風沙飄到院子裡來啦。滿手的石子泥塊灰燼。
她拼命動用靈力感受着這地方她弟弟的一絲一寸。
……
她耳裡抽搐着某種鼓點。
她弟弟一個人痛苦抑郁還要活下去時的唱歌。
夏之蟬沒聽過他唱歌。
……
他後來舌頭沒了。
夏之蟬手裡點着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