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琴心調試好最終的燈光程序,他朝景琛和吳岚比了一個“OK”手勢。
第一束光芒精準地投射到兩隻鬼怪的身體上,舞台四周的光線也暗了下來。
鬼怪們身形扭曲,面目模糊,仿佛由無數怨靈聚集而成。
渾身挂着熒光綠色腐肉的鬼怪在光束的引導下,開始緩慢而詭異地移動,繼續邁着天鵝湖的舞步,口中依舊不斷重複着麥克白中的台詞,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僵硬而不協調,仿佛在與看不見的力量抗争。
渾身纏繞着劇本殘頁的鬼怪則身體輕盈不少。他不斷地變換着角度,手中的鵝毛筆在空中寫出血色字體,每一句話都來自《血色幕布》中的台詞。
這時,燈光仿佛有生命般,緊随兩隻鬼怪身後,随着鬼怪的動作變幻着角度,光影交錯之間,伴随着鬼怪似乎在訴說一場荒誕的歌舞劇。
一分鐘後,燈光突然熄滅,舞台瞬間陷入黑暗。
徹底的黑暗。
舞台現場變得一片寂靜,兩隻鬼怪也不再發出聲音。
就在此時,燈光再次亮起,照亮了整個舞台。
燈光的變換成功幹擾了兩隻鬼怪的行動。他們同時僵在當場,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身體同時發出“咔咔咔”的聲音,頭部轉動了一百八十度。
見策略開始奏效,琴心偷偷松了一口氣,低頭朝舞台上望去。
景琛站在聚光燈下,面容冷峻,雙眼死死地盯着舞台上的兩隻鬼怪。
他的聲音低沉而慵懶,猶如從地獄深處傳來,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悠悠地念出了莎士比亞《麥克白》結束時的經典台詞:“我已經兩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進,那麼回頭的路也是同樣使人厭惡的。”
景琛的話音剛落,劇院内的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
兩隻鬼怪似乎對這句台詞感覺到茫然,疑惑地轉過頭,空洞而渾濁的雙眼望向景琛,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卡在了當場。
一直彌漫在劇院裡的濃霧也随之消散不見,空氣中仿佛恢複了幾分清明,令人稍感呼吸舒暢。
見狀,吳岚重重地松了一口氣,望向定在舞台上的兩隻鬼怪,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而景琛則依舊慵懶地靠在了舞台邊的鋼琴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琴鍵,低沉的樂曲從他的指尖緩緩流淌。
這是琴心第一次聽到景琛彈琴,微微勾起了嘴角。
劇本殘卷從鬼怪的身上掉落,發出“簌簌”的聲音。
琴心則盯着鬼怪周身散落的劇本殘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緩緩走上舞台蹲下身,輕輕撿起一頁殘破的紙張。
《血色幕布》講述了孤兒院的院長、檔案管理員和一名護工聯合殺死一名孤兒的懸疑故事。
到目前為止,在地獄劇院的副本中一共出現了四隻鬼怪:挂在舞台上的威亞鬼怪、渾身熒光綠色腐肉的戲精鬼怪、清潔員鬼怪,以及周身纏繞着劇本殘頁的編劇鬼怪。
“如果……”琴心心中微微一動,緩緩開口,“如果目前我們遇見的四隻鬼怪中有一隻鬼怪對應地獄劇院殺人案件中的被害者,那麼剩餘的三隻鬼怪則是兇手,剛好和《血色幕布》中的故事相對應。”
聞言,景琛左手托着下巴,點了點頭:“的确,如果我們假設那隻挂在舞台上的威亞鬼怪是被害者,那麼,很有可能是戲精鬼怪、清潔工鬼怪,以及編劇鬼怪聯合殺害了他。”
這時,現場一片寂靜,什麼也沒有發生。
“看來不對。”景琛聳了聳肩膀,“難道我們把被害人搞錯了?”
“還有動機!無論四人中誰是被害者,另外三人殺害他的原因又是什麼呢?”琴心皺了皺眉頭。
頓了頓後,她又道:“還有麥克白,為什麼偏偏要出現在劇本殘頁上,這意味着什麼呢?”
又是一片寂靜。
一時間,舞台上的三人都沒有說話。
琴心将視線緩緩落在了卡在舞台上的兩隻鬼怪,微微眯起了眼睛。
“景琛,你說一句《麥克白》中的經典台詞,任何一句都行。”琴心轉向景琛,道。
景琛微微挑起了眉毛,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琴心的意思,于是緩緩的開口:“你們是否也像麥克白一樣,被野心和權力蒙蔽了雙眼?”
低沉标準的吐詞在空曠的劇院中回蕩,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兩隻鬼怪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又動了起來。他們微微偏過頭,渾濁的雙眼迷惑,仿佛在思考景琛這句話的意思。
“‘明日,又一個明日,蹑着貓兒的軟步而來’,你們是否也像麥克白一樣,被時間的流逝所困擾?”景琛繼續說道。
這一次,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挑釁,聲調微微上揚。
鬼怪們開始緩緩地向景琛的方向靠近,動作依舊僵硬而機械,仿佛被某種力量驅使。
這時,琴心的心跳開始加速,雙眼死死地盯着兩隻鬼怪,吳岚也瞪大了眼睛,雙手握拳,指關節泛白。
但,景琛看起來卻依舊十分放松,手卻不動聲色地伸進了外套内,按在了腰間柔軟的皮套上。